林若念喘着气,扶着廊柱站稳,笑着说:“让你担心了,路上有些耽搁。”
琴兰一边帮她拍着背上的灰尘,一边急切地汇报:“方才锦书姐姐来请过您两回用餐呢!第一次是傍晚时分,她说夫人在正厅备了晚膳,让您过去。奴婢怕夫人察觉您出府,就说您从宫里回来后有些不舒服,在房里休息,晚些再去。”
“后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,锦书姐姐又让玲珑姐姐送来了晚饭,”琴兰说着,指了指廊下的食盒,“玲珑姐姐说,夫人听奴婢说您不舒服,心疼得很,特意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冰糖炖雪梨和清炒山药,让您在院子里用餐就好,不用去前厅折腾,还说要是您有哪里不舒服,一定要赶紧叫大夫来看,别硬撑着。”
林若念看向琴兰,忍不住半抱住她的胳膊,笑着说:“好琴兰,你可真是机灵!要是没有你帮我打掩护,母亲肯定要发现我出府了。”
琴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红:“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,这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。”
这时,棋竹也喘匀了气,走上前将包着画本的布包递给林若念:“小姐,您买的书都好好的,没弄坏。”
林若念接过布包,放在一旁的石桌上,转身对琴兰和棋竹说:“今日辛苦你们俩了,琴兰你晚饭还没吃吧?我和棋竹在外边吃过馄饨了,母亲让送来的菜多,咱们三个一起在院子里吃,也热闹些。”
琴兰和棋竹对视一眼开心笑了,府里的厨子是夫人专门找的,做的菜可美味了。
林若念待下人向来宽厚,常与她们一同用膳,可是这毕竟是逾矩,她们也不敢经常和小姐一桌,只是偶尔有新花样,小姐态度特别坚决的时候才敢。
说着,林若念打开食盒,里面放着四道菜。
冰糖炖雪梨晶莹剔透,上面撒着几粒枸杞,清炒山药翠绿爽口,还带着淡淡的蒜香,还有一盘红烧鱼块,色泽红亮,香气扑鼻,最后是一蛊温热的小米粥,熬得软糯香甜。
林若念拿起筷子,先夹了一块山药放进琴兰碗里:“快吃,这山药是母亲特意让厨房做的,说养胃。”
又给棋竹夹了一块鱼块:“你今日陪我跑了一路,多吃点补补。”
琴兰和棋竹见小姐真心相邀,也不再推辞,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。
月光洒在院子里,照亮了石桌上的饭菜,林若念喝着小米粥,看着身边的侍女们吃得开心,心里满足。
自那日女扮男装出府后,林若念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,却也多了几分充实。
每日清晨,她准时到学堂上课,先生是翰林院退休的老学士,教她们读诗经、习书法,林若念听得认真,笔下的簪花小楷也愈发娟秀。
待午时学堂散后,她的时光便多了几分自在。
若是苏玉薇在府中,她便会去正厅,陪母亲用些糕点后,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跟着母亲学女红。苏玉薇的女红手艺在京城贵女圈里是出了名的好,指尖翻飞间,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便在绢布上绽放。林若念虽学得仔细,但女工还是只能绣一些简单纹样,苏玉薇笑她,若是以后遇到心仪之人,怕是连荷包都绣不出来。
相比学女工枯燥,林若念更喜欢和母亲研究药理,学习诊病来得更实在。当归的浓郁、薄荷的清凉、陈皮的醇厚,各种药香在空气中交织,能驱散她一天的疲惫。林若念偶尔整理药材、翻阅医书,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及时向母亲请教。
若是母亲去了府外铺子里,林若念便会留在绮华院。
她会让琴兰泡上一壶菊花茶,坐在廊下的藤椅上,翻看那日从丹青阁买来的新画本,偶尔还会被里面的趣事逗得笑出声。
兴致好时,她还会在院里的石桌上摆上棋盘,与棋竹对弈。
棋竹的棋艺是跟着相府的老管家学的,虽不算顶尖,却也能与林若念对上十几回合,两人你落一子我落一子,阳光洒在棋盘上,棋子碰撞的清脆声响与竹叶的簌簌声交织,满是闲适。
有时她也会坐在窗边弹琴,琴音时而轻快如溪流,连院外的麻雀都忍不住落在枝头,静静聆听。
而每隔两日,她还会换上骑装,去城外的马场,林若风最近忙着与崔至齐练习骑射,崔至齐的骑术不错,射箭也有长进。林若念偶尔一同前往,她拿着弓箭,翻身上马,勒紧缰绳,拉弓、瞄准、射箭,动作一气呵成。
射中靶心后,林若风与崔至齐齐声喝彩。夕阳西下时,三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回走,身后是漫天霞光,身前是欢声笑语,日子过得惬意又充实。
就这样,日子在笔墨药材香、针线声、棋音琴韵与马蹄声中悄然流逝。
转眼之间,枝头的桂花落了又开,廊下的菊花愈发娇艳,京城的街道上也渐渐挂起了中秋的灯笼,不知不觉,便到了中秋节前五日。
按照铄金王朝的惯例,每年这个时候,皇家都会在京郊的围场举办狩猎活动,邀请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一同参加,既是为了展现皇家的威严,也是为了让众人在中秋前欢聚一番。
中秋狩猎前一日的傍晚,丞相府正厅的烛火格外明亮。
紫檀木长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茶点,杏仁糕、桂花糖、松子酥。
苏玉薇坐在一侧,正低头用银签挑着一块杏仁糕,目光却时不时往门口瞟。
早在前几日,丞相林博彦就已特意告知全家:此次皇家狩猎,他会带着长子林文渊、儿媳苏玉薇,还有孙子林若风、孙女林若念,一家五人一同前往。
当时他还笑着提了句,宫里为男子设了若干支狩猎队伍,他已提前给林若风报了名,让这小子能在猎场上好好试试身手,也见见世面。
不多时,林若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,身后跟着慢悠悠的林文渊与林若念,林博彦也从书房过来,在主位坐下。
“祖父,父亲,母亲。” 林若风与林若念齐声行礼,林文渊也跟着颔首,几人依次在桌边落座,厅内瞬间热闹了几分。
林博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,他放下杯子时,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郑重:“明日便是皇家狩猎,御林军已提前将围场里的熊、虎这类大型凶猛野兽驱逐干净,还安排了人手在猎场各处巡逻保护,你们到了猎场虽能放宽心,但围场内的野鹿、野猪之类的小兽也颇有攻击性。尤其是若风,你要参与狩猎队伍,切不可只顾着追猎,忘了安全,更不能为了抢猎物离队伍太远。”
林若风则坐得笔直,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,连脊背都绷得更直了些,连忙应声:“祖父放心!孙儿晓得分寸,定会注意安全,绝不让您和父亲、,母亲担心!”
林若念坐在苏玉薇身边,双手放在膝上,乖巧点头:“祖父放心,念儿明日会跟在母亲身边。”
林若风嘴上应着,他心里却早已翻涌起来。
他盼这场狩猎,盼了快一个月了。
自从祖父说为他报了狩猎队,他更是日日抓紧时间练骑射,连崔至齐都笑他 “快把弓箭当贴身物件,睡觉都要抱去”。
他太想在猎场上好好表现了,不仅要在皇帝面前露脸,让陛下知道丞相府的后辈有出息,更要拿下狩猎彩头。
自去年瑞王前去北方边境参军,加上他偶然听母亲说起外祖父在与南越国边境戍边,将士驻守的艰苦,便一心想去边境历练,亲身体验军营生活。
可母亲苏玉薇总担心他年纪小,在边境受冻受累、遇到危险,始终没松口。
如今机会就在眼前,这不仅是一场狩猎,更是他去往边境的通行证,他怎么能不激动?
这些日子,他不仅让铁匠铺打了把更趁手的牛角弓,还特意定制了一把轻便的短剑,连骑装都选了最利落的墨色劲装,领口和袖口都缝了暗扣,骑马时不会挂到缰绳,就是盼着明日能在猎场上拔得头筹,让祖父、父亲母亲都看到他的本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