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,真田绪野花费了整整一小时的时间,为谢殊解释清楚了现今的货币方式,党派构造等一系列问题。
语言有些复杂。
但联系上下文总能听懂。
谢殊边听边点头,勉强圆清楚这个时代的逻辑。
也怪他。
上辈子不看电视剧。
高中学的又是理科,天天训练懒得读书,脑袋空空如也,别说知识,连水都没有。
这一穿越,可不就跟睁眼瞎似的。
诶对了。
谢殊脑袋一抽,突然想起:
“医生说过什么吗?我这次晕倒,身体没落下什么毛病吧?”
真有毛病现在死还来得及。
“没有。”
真田绪野否认得很干脆,身体往后一靠,陷在椅背里。
当然有毛病。
腹部的枪伤根本没长好,加上饿了一天一夜,胃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。
这话能说吗?
真田绪野瞥了眼腕表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:“我还有公务,你好好休息,有事叫医生。”
谢殊无所谓地挥挥手:“去吧,忙你的。”
白色的纱帘拉的严严实实,病房朝南,阳光很好,隐隐约约透进来,刚好不刺眼。
“滋呀——”
门被推开又关上。
病房内只剩下谢殊一个人。
他坐在床上缓了会,慢悠悠地翻身下床,捂着肚子,拉开窗帘。
“唰——”
房间瞬间大亮,带着午后特有的暖烘烘的气息。
这里是三楼。
谢殊斜靠住窗框,捂住腹部的左手虚搭着,侧头看向窗外。
院子里,一根旗杆杵着,有面刺眼的白色太阳旗在空中瞎飘。
从这个角度,勉强能看清“同仁会沪上医院”的日文牌匾。
窗户被打开,微风吹进病房,带着一丝凉意。
就这样看了整整五分钟,谢殊打了个哈欠,转身朝外走。
他有强迫症。
见不得白布上有红点,也见不得牌匾上的字圆了吧唧的。
碍眼。
烧掉烧掉。
通通烧掉!
......
晚上八点三十六分,怡和纱厂。
真田绪野正带着一队宪兵在里面搜寻线索,副官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:
“中佐!”
他在真田绪野身前立定,蹲在地上的真田绪野手里还拽着半截纱,刚站起来,就听见副官喘着粗气报告道:
“同仁医院...起火了!情况不明,火还在烧,伤亡…未知。”
真田绪野的心脏猛地一沉:“真田幸树呢?”
副官回答:“火一烧起来,医院就全乱了,报信的士兵说,三楼根本上不去!”
“......”
同仁医院里躺着的都是什么人?日军军官、家眷,在华的日本侨民,还有汪伪官员、亲日富商……
这一把火,半个沪上的权贵圈子都要炸锅。
......
等真田绪野的汽车一路狂飙赶到同仁医院,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
灼热的火浪扑脸,真田绪野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。
医院大楼仿佛一支巨大火炬,溅落出的火星早就将院中的日本国旗烧的精光。
汽车的引擎声、宪兵的呼喝、压抑的哭泣、消防水龙带拖在地上刺耳的摩擦声……
情况看起来很不好。
他扫了一圈,也没看到真田幸树,反倒看到了人群最前方的上级。
——特高课课长高桥武雄。
“高桥课长。”
真田绪野快步走到高桥武雄面前站定。
“真田君,你怎么也过来了?”
高桥武雄沉着脸,心情看起来很差。
他的女儿高桥良子还在火里。
真田绪野脸色同样难看:“我弟弟在里面,还有一个重要刑犯。”
消防员们还在救火。
水龙如浇油,梁塌如雨下。
根本没办法救人。
温度太高,水流刚喷到木梁上就迅速气化,灼热的温度连靠近都成问题。
医院的硝化棉燃烧后又全是毒气,消防员没有防毒面具,进去跟送菜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倒。
半个小时前,医院的承重柱都塌了两根。
一楼病患自己跑了出来,二楼的出来一部分,三楼则直接进不去。
但高级病房都在三楼。
为了保障病人安全,医院在围墙上加了高压电网,一路火花带闪电,生着进去熟着出来。
就在高桥武雄即将下令宪兵强制冲锋救人时。
“哗啦——”
三楼的玻璃突然碎了。
一大坨湿被子,猛地从火里掉出来,先是落在二楼挡雨的雨棚上,之后迅速滑坠而下,掉进不远处的花坛里。
“我草。”
花坛里,谢殊四肢张开,瘫在地上喘着粗气,身下是压塌的低矮灌木。
旁边是湿透的被子。
还有人体肉垫——高桥良子。
谢殊动也不想动,看着高桥良子扭曲的胳膊,小声道:
“对不起了肉垫小姐,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火化吧?”
不是他不怜香惜玉。
怜香惜玉的前提,首先你得是块玉。
对日本人,他已经够给面子了。
正逃命的时候,谁管你男女啊。
谢殊死了一千六百二十七次,终于刷出了火场副本的完美攻略。
六点半,将李易安送到安全的地方。
七点半返回医院,随时准备纵火。
怕伤到无辜的人,他死来死去,终于将医院里每个人的身份背景都查了个明明白白。
嘿!
没有无辜的!
一个比一个该死!
只有那个高桥良子算半个人,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但他爹是特高课课长。
这女的不作为,什么都知道,但也不管,全都默认。
本来谢殊想直接烧了。
活不活就看她命。
后来跳了几次楼,每次都以不同的姿势摔断腿,他才勉为其难的带上这位肉垫小姐。
算了,啥时候杀不是杀呢。
正想着,身前已经围了一群人了。
“幸树,你怎么样?”
说完这句话,真田绪野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。
不到一个月,这种话他已经说了三次了,这混蛋家伙受伤怎么受的怎么勤。
但也仅仅是一闪而逝。
因为他看见了旁边面朝地的高桥良子,瞬间表情就变了。
看高桥良子的目光仿佛在看谢殊闪闪发光的未来。
真是他的好弟弟!
这军功都不用自己给他拼死拼活刷了。
高桥良子她父亲是特高课课长,她母亲可是公主啊!
“快叫课长过来,就说良子小姐在这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