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病。”
谢殊好脾气的重复之前的问题:“你在沪上多久了?”
成木介直起腰,一板一眼的回复:“六个月。”
“哦。”
那也没比自己早到多久,向导没了。
谢殊脸一垮,身体重新陷进沙发里,看着成木介的眼睛道:“讲讲你的过去吧,我们认识认识。”
“是。”
......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谢殊成功了解到一名日本军官坎坷的军旅生涯。
成木介,二十五岁,东京人。
四年前,以同期第一名的成绩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,授少尉衔。
三年前,被派去关东军第二师团,因在庆功宴上打翻植田中佐的酒杯,被调到华北基层部队当作战参谋。
半年前,再次得罪领导,被调任到沪上当后勤保障员。
一个月前,在日军司令部举行的舞会上,成木介当众拒绝了司令女儿的跳舞邀请......还是两个。
是的,两个女儿都拒绝了。
结果第二天就被赶到特高课当勤务员了。
然后就见到了谢殊。
总之,就是一路贬贬贬。
从东北到华北,到现在的沪上,一路南下,过几年没准都能贬到印度去。
谢殊想笑。
好一个民国苏东坡。
他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:“年轻有为啊,成木少尉。”
成木介不吭声。
谢殊抬眼,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下午三点,办公室收拾完也没什么事情干,不如去街上逛逛。
他猛得从沙发上跳起:“会开车吗?”
成木介点头:“擅长。”
“那跟我出去买点东西。”
谢殊手里有真田绪野的汽车钥匙,他回别墅将抽屉里所有能找到的现金全搜刮出来,让成木介开车带自己去了黄埔路。
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将车辆扔下,两人步行在街上转悠。
成木介将衣服换了,此时穿着套黑色西装,显得很不习惯,他拉了下领子,眼看谢殊一笔接一笔的胡乱花钱。
终于,他忍不住:
“真田君,买这么多糕点会坏掉的。”
谢殊回头看了他一眼,淡定地抽出一沓英镑塞进成木介的西装口袋:“那你别管。”
“......是。”
处理掉这个障碍,谢殊转身继续花钱。
花!
怎么不花!
不花白不花!
他花日本人的钱,在华国买东西,那怎么了?花光才好呢!
谢殊买的更狠了。
路过个摊就几乎包圆,也不讲价,钱更是翻倍的给。
成木介一趟一趟的往汽车里送东西,到最后直接把西装外套脱了,热的满脑门子汗。
......
街道口,一个穿着蓝色长褂的男人看着风卷残云的街道,懵了。
他是来接头的。
组织说,要他拎着一包喜顺斋的点心,再去咖啡厅点一杯黑咖啡,之后坐在窗边,等人来找他。
......
可是喜顺斋关门了。
他迅速上前两步,抓住正收拾东西的店员,只得到对方一句:
“点心被一位少爷给包圆了,您明个儿再来吧!”
蓝色长褂:“......”
什么明天!
老子还有四十分钟就要接头了啊!
这可是他加入组织后,接到的第一个任务!
“袋子!包点心的袋子卖我一个!”沈中纪死马当活马医,扯住小二就不撒手。
点心他昨天就买了,但是半夜让狗给吃了,他在沪上住这么多年,就没听说过喜顺斋的糕点能被人包圆!
难吃的要死。
哪个缺心眼钱多烧得慌。
没时间耽误,得到一块崭新的黄油纸后,沈中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包了块手帕进去,这才回到正街,迅速往咖啡厅走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咖啡厅入门处挂着一串风铃,每进入一个人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沈中纪的视线在咖啡厅里转了一圈。
......靠窗的地方满人了。
这是个什么任务啊!怎么处处是纰漏!
没办法,他在靠窗的四个位置中挑选了位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女士,走上前,文质彬彬的开口:
“小姐,可以跟您换下位置吗?您的咖啡我请了。”
沈中纪有副好皮囊,他笃定没有姑娘会拒绝自己。
对面的姑娘穿着蓝色长裙,头发半扎着,看向窗外似乎在发呆,感觉到身前站了人缓慢回过头。
两人四目相对。
看清对面脸的瞬间,沈中纪吓得差点没把糕点扔出去。
“汪....汪汪汪汪处长!”
面前的人正是七十六号情报处处长汪黎。
这姑娘......不不不......这位大姐他可把握不住!
对面看见他也很惊讶。
沈中纪是七十六号主任李默群的表外甥,两人在上个月,司令部举办的舞会上见过一面。
如果说,那个舞会,拒绝司令官女儿被打发成勤务兵的成木介是第一大笑话,那沈中纪就是第二大笑话。
他只出席了舞会的前半场。
喝一杯果酒就倒了,口吐白沫被医务兵派车拉走的,据说是对酒里的一味香料过敏。
汪黎将沈中纪从头打量到脚,疑惑问道:
“你怎么在这?身体养好了?”
“......我来喝咖啡。”沈中纪咽了咽口水,“早就好了,您慢慢喝,我不打扰了。”
“走什么 ,不是要换座?”
汪黎没跟他磨叽,拎起旁边的包就去了斜后方的座位上。
正好她也不想在这边待。
累眼睛。
“......谢谢汪黎姐。”
沈中纪犹豫了一下,道了声谢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“飘”到汪黎原来的位置坐下,心脏疯狂跳动。
他僵硬地把那个包着手帕的黄油纸包放在桌上,强作镇定地招手叫来服务生:
“一杯黑咖啡,谢谢。”
“好的先生。”
服务生离开后,沈中纪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,手心拼命冒汗。
汪黎怎么在这里?
她是在执行任务?还是……纯粹巧合?
巧合个屁!
现在是七十六号工作时间吧?
昨天下午自己去剪头时就碰见汪黎了,该不会在跟踪自己。
沈中纪脑里乱成一团麻,接个头怎么这么多意外,回家真该找个道士看看。
这头还怎么接啊!自己身后就坐着个大特务头子!
撤?
不行啊组织也没教过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啊!
“叮铃铃——”
不等沈中纪做出决定,风铃声再次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