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西装张了张嘴,双臂被锁链牢牢吊着,锈迹斑斑的链条几乎要镶进他的肉里。
“......档案呢,内部档案里肯定有我的记录。”
趁他说话,谢殊迅速往对方嘴里塞了片人参:
“别吐,提神用的。”
“把你的经历,传过的情报,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样一样说清楚,我去核实。”
说完,他摘下手表,表面几乎抵到蓝西装眼前:“我只给你三十分钟。”
“说完我要你们给我换一个舒适的房间 。”
谢殊点头:“当然。”
蓝西装喘了口气,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,边说边时不时瞥向表盘。
......
二十九分钟后。
“就这些。”
蓝西装停口,嗓音彻底嘶哑。
“就这些?”谢殊觉得有点少。
“不然呢?”一股压不住的火气窜上来,如若不是此刻阶下囚的身份,早就骂出声了,他当七年卧底容易吗?
“我要防止身份暴露,还要收集信息,红党那边早就有防范意识了,我又不是天天都能搜集到有用信息,你还想要多少??”
谢殊扣扣手:“哦。”
不是天天有收获,那一两个月不去树洞那块埋东西也不会惹人怀疑吧。
“余冲良。”
“在!”
“你接着审,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是。”
谢殊转身就走,坚固的铁门隔绝了身后蓝西装的谩骂。
他看了眼时间,径直走进了沈中纪那个简易病房。
“诶,吃饱了吗?”
沈中纪不说话,眼睛看墙,后脑勺对着他。
谢殊走过去把他的脑袋掰正,撬开嘴塞了片人参,随后将人拽起来。
“嘶——”
肩胛骨处的伤口被牵动,沈中纪强压下才不至于痛呼出声,余光暼见谢殊脱下外套,随手扔在自己床上。
枪还在外套里,隐隐约约露出个枪柄的轮廓。
“呸!”
沈中纪将嘴里东西吐到地上,思考杀掉谢殊的价值。
好像也没什么必要。
他有后台,现在日本人证据不足,自己也未必会死。
“你干什么!”
见他不动弹,谢殊生怕遥控器失灵,拧起眉头详装怒道:
“明天就要处死的人了,我念旧情想让你舒服点,好心好意给你含人参,你还吐!爱死不死吧!”
说罢,外套也不要了,转身就走。
沈中纪紧盯着他的后背。
.......明天就处死了。
“砰——”
谢殊,卒。
......
接下来,谢殊又死过十六次,将所有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。
包括蓝西装那个上线秋山信介。
此人是真田幸树外公的弟弟的儿子,谢殊应该叫他表叔。
啊不对。
他现在的身份是真田一郎私生子,不是真田静子的私生子。
那应该叫堂叔。
但无论从哪边论,都是个私生的玩意。
就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堂叔认不认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私生侄了。
这些暂时不重要。
时间重新回到三天前,高桥父女俩离开真田家,谢殊借口剪头单独出门那一刻。
他甩掉身后跟踪的尾巴,挥手叫停一辆黄包车。
“先生,去哪啊?”车夫问。
“带我去卖纸笔的地方。”
谢殊大方的甩出几张法币,迈上黄包车闭目养神。
买好纸笔,他又去买了五盒糕点,一坛烈酒,一个柠檬。
寻了个僻静处,蹲在地上写出一模一样的五张字条,折好,塞进糕点包装袋里。
依次给五名地下党送过去。
当然,没有露脸。
他花钱雇了几个散工,分头送去五个地址,自己压低帽檐,在不远处看着。
这次他不打算回档,准备一次过,脸这东西,如果是以后不准备接触的人,能不露尽量不露。
事毕,谢殊理了理衣服,从躲藏的角落走出来,迈进同记中药铺——也就是孙伯礼家中。
“大夫!”
未见其人先闻其声。
孙伯礼正蹲在药铺后熬药的锅前看字条,闻言手脚利落的将字条藏在胸前口袋,起身招呼起来 :
“先生是抓药还是看诊?”
“抓药。”谢殊倚靠在柜台前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算盘。
“我有个同窗,读书读疯了,三天没睡觉,有没有能让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的药。”
“你同学多大年纪?”
“二十,男的,身体健全,没有遗传病,最近没吃过别的药,就是爱喝酒。”
孙伯礼......孙伯礼没什么想问的了,转身就去抓药。
他也是第一次遇见病因描述这么利落的家属。
就跟来过好几次似的。
谢殊补充道:“大夫,他脾气倔,我想把药兑在酒里,你看看怎么整。”
“咚!”
一坛子酒被搁在柜台上。
孙伯礼摇头:“药效遇酒会减半......”
“啪!”
一沓子钱被搁在柜台上。
话音急转弯:“不过老夫另有法子保持药性,要现在兑进去吗?”
谢殊颔首:“有劳。”
.......
半小时后,谢殊抱着一坛药酒,抬手挥:“黄包车,去和平美发厅!”
......
同从前那样,谢殊与沈中纪在美发厅一见如故,称兄道弟兄友弟恭。
谢殊太了解对方,句句都敲在点子上,沈中纪好感猛增,提了把水果刀就要同他结拜。
“不求同年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日唔唔唔......”
“使不得使不得啊沈兄!”
谢殊牢牢捂住他的嘴:“我命硬,跟我沾亲带故的都没有好下场,别拜了。”
才见一次面就要结拜,你是真有点荒谬!
沈中纪咧嘴一笑:“没事,我不信这个!”
说罢反手按住谢殊肩膀。
“咚!”
“咚!”
两人对着面前的钢琴便跪了下去。
“施坦威钢琴在上!”沈中纪声音朗朗,“我,沈中纪。”
“......”
沈中纪用肩膀撞了下谢殊。
谢殊双手抱拳,认命道:“.......我,谢殊。”
也罢,只要能喝了他的药酒,拜就拜了。
“今日结为异姓兄弟,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......”
谢殊紧忙接话:“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!”
“啊?你......”不等沈中纪说话,谢殊按住他的脑袋就扣了下去,胡乱咧咧:
“钢琴万元万元万万元!”
“呔!”
沈中纪急了:“你不要命了!大清都亡了!这话可别在外面说!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谢殊敷衍两句:“快喝我的结拜酒吧,血就算了,影响风味,心意到了就好。”
他站起身,将桌面上的酒启封,来回晃了晃:“我自己调过,尝尝味道如何。”
醇香的酒香扑面而来。
谢殊将药酒分别倒入两个碗中,端起碗重新跪好:
“来!喝!”
沈中纪双手端碗:“喝!”
碗边一碰,酒液微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