拄起的手臂瞬间垂落,打在桌面发出巨响,失去笔帽的钢笔“骨碌碌”地往地下滚。
谢殊视线跟着钢笔走,眼见笔尖触地。
“咔哒——”
是笔尖碎裂的声音。
谢殊心一抖,暗骂了声败家鬼子。
每周都要费一盒钢笔。
........
对面,真田绪野见他始终低头不说话,双指并拢敲响桌面,皱眉问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提到真田一郎,这位中佐明显失去往日的冷静,语气很凶,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急切。
谢殊抬起头,视线从破裂的笔尖移向真田绪野搭在椅背的外套。
“......那天,我回家的路上,听见巷口里有人说话。”
他闭眼,深吸一口气,开始酝酿情绪。
再次睁眼时,眼眶刷就红了,声音颤抖:“然后,我就听见了父亲的名字。”
“他们说,父亲的行踪是被日本高层卖过去的,那个穿蓝色衣服的人,把买到的信息透露给附近的游击队,才......才.......”
谢殊抹了把眼睛:“父亲才会出事。”
“那个日本高层是谁?”真田绪野开口问。
谢殊摇头:“消息是通过黑市买的,蓝衣服也不知道。”
“......”
书房内,房门紧闭,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,却照不亮真田绪野脸上的阴翳。
谢殊还在说:
“我忍不住,追着那个蓝衣服回家,我想杀掉他,为父亲报仇,但是打不过他,他还,还羞辱我,羞辱我的父亲,我的哥哥......后来你们来了,剩下的事情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对不起,我实在是忍不了。”
说完这句,谢殊不再出声,低下头,空气也就此凝滞住。
“......”
许久。
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,真田绪野好像从办公桌前站起来了。
未等谢殊抬头确认,眼角的肌肤感受到一抹粗糙划过。
谢殊:“???”
待反应过是什么,鸡皮疙瘩从后颈开始,瞬间掉了满地。
真田绪野在给他擦眼泪。
刚刚飙戏时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,真田绪野边擦边说:“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,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。”
语气与刚刚天差地别,堪称是温柔。
恶心!
恶心!
恶心!!!
谢殊侧头,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,抬起手臂飞速在脸上抹动两把。
“嗯嗯知道了。”
真田绪野:“我也有错,不应该当着那么多医生护士的面扇你巴掌。”
“嗯嗯知......嗯?”
等等?
什么他妈玩意?
谢殊双眼缓缓瞪大,抬起头看向真田绪野伪善的嘴脸。
谁扇谁?
这他妈是什么时候的事?
咱俩干起来了?怪不得在车上你脸那么臭!
清透的阳光照在谢殊迷茫的脸上,真田绪野有些愧疚,轻叹口气:
“当时听说你擅自击毙即将供出重大情报的红党,我询问你,你又不开口,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也是气急了。”
“以后有事情及时跟我说,好不好?”
谢殊捂住自己的脸,咬牙。
我那是不开口吗。
那是抑郁躯体化说不出来话!你个畜生!
半晌,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:“好......”
好个屁!
两辈子加一起从来没人敢扇我的脸!
看我能不能留你到过年就完了吧!
......
极司菲尔路,七十六号。
汪黎身着黑色制服,头发绾成一个利落的发髻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她快步穿过走廊,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停下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李默群正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档案,闻声头也不抬:
“进!”
汪黎推门而入,转动把手直接将门关上,旋即径直走到李默群面前,在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站定。
“主任。”
“什么事,一大早就跑来找我。”李默群抬了下眼皮,“这可不像你性格。”
“是昨天下午,顾利真遇害的事情。”
汪黎将一把黑色手枪放在桌面上,轻轻推过去:“这是我在现场找到的唯一物证。”
李默群将手中纸张放在桌面,拿起手枪仔细端详片刻,随后开始鼓弄弹匣。
“咔嗒——”
剩余子弹被卸出来,落在李默群手心,他随意抛了抛,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摩擦声。
李默群抬眼看向汪黎:
“确实是好东西,但只要钱足够,这些黑市都能买到,如何凭它们抓人呢?”
“型号寻常,使用痕迹却不寻常。”
汪黎抬起头,明艳的脸上挂起笑:“这曾经,是余处长的枪。”
“枪管前端刮痕是半月前我亲手摔的,平时看并不明显,强光下才能看出痕迹。”
“余冲良?跟他还扯上关系了?”
李默群将子弹扣在桌面,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女人。
他这两位手下一向貌离心不合,互相泼脏水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。
干他们这行手脚哪有干净的,多数情况李默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多问也不多管。
汪黎:“这把枪很新,我并未见余处长佩戴,想必是送了人,具体情况一问便知。”
“我知道了,会去查的。”
李默群拉开抽屉,将桌面上的枪与子弹都放进去,随后抬起头:
“你应该不止想跟我说这些吧?”
汪黎微笑:“主任料事如神,我来确实还有一件私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