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!长官!她就是寨主女儿!”
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用力喊,他挣扎着想站起身,但胳膊和腿被绑得实在太紧,压根动弹不得。
“闭嘴。”
谢殊朝天就是一枪。
他用手背遮住眼皮,语气不耐烦:“我瞎吗,用得着你来提醒我?”
声音不高,却让全场噤声。
空气弥漫着硝烟与血腥,隐约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。
熏得谢殊想吐。
他从躺椅上缓缓直起身,双手交叉,手肘支在膝盖上,仿佛一个准备听故事的闲散公子。
“柳姑娘。”
谢殊目光落在距离自己两米远,被缚住的少女身上,肩膀微微前倾:
你们赵家寨有抗日分子,这事儿.....你知情吗?”
赵柳始终低垂着眼睫,闻言视线轻轻抬起,与谢殊在空中交汇。
“我......”
身后,跪成一排土匪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齐刷刷投向赵柳。
赵寨主更是猛地抬头!
他死死盯住赵柳那瘦成麻杆的背影,眼球因为恐惧变得血红,在眼眶中剧烈颤抖着。
叫谁不好。
怎么偏偏叫这个死丫头!
现在真是一句话定生死。
他实在摸不准,摸不准这死丫头心里到底怎么想。
会不会像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哥,或者无情无义的娘一样,突然疯掉,做出疯狂的事情。
“囡囡!”
赵寨主忍不住嘶吼:“赵家寨清清白白!你清楚的!”
“勾结反日分子,天大的罪名啊!那可是要灭门的!咱们全寨,包括你!还有那些婆娘!都得死!”
在听见“囡囡”两个字时,赵柳身体仿佛被针扎到,迅速僵直片刻。
她回过头,瞥了赵寨主一眼。
仅仅一眼。
便收回视线,毫不犹豫地转过身。
“扑通——”
赵柳双膝重重砸在地上,额头触地,带着哭腔的嗓音清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:
“各位长官,我父亲......我父亲他是鬼迷心窍,这才举寨加入游击队,他们不是故意的啊!!!”
“???”
赵寨主急了,张嘴就骂:“你个死......!”
“砰!”
枪声炸响!
赵寨主左腿瞬间爆开血花,惨叫着翻滚在地,哀嚎起来:“啊啊啊!”
所有俘虏的身体都随着枪声猛然一抖。
谢殊举枪的手缓缓放下,食指正悠闲的搭在扳机上,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赵柳。
“哎呀。”
谢殊故作惊讶地微微瞪眼,左手轻轻掩住嘴:“我也不是故意的呢。”
“那你说说,你父亲......都无意间做了些什么呀?”
赵柳的哭声更加悲切:
“他们给游击队送钱,送粮,送武器,偶尔收留一些被打伤,从城里逃出来的红党,军统,给他们提供地方养伤。”
赵寨主:“......放唔唔!”
我从未给过!
话刚说一半,就被身旁的特务堵住嘴。
赵柳继续哽咽道:
“半个月前,军统李易安就是我爹收留的,医院那把火也是他放的,求长官们千万别怪他,我爹只是一时糊涂啊!”
赵寨主:“......唔唔唔?”
我从未放过!
赵柳抹了把泪,泣不成声:“长官明鉴,都是他们逼的!他们说如果我爹不做这些,就不让我爹入党!”
赵寨主:“......?”
我从未入过!!
说到这,赵柳像是突然想起,急切的补充:
“对了,还有赵家伟!那个常来吃饭的红党!肯定是他!是他蛊惑我爹在皇军粮食里下药。让寨民往里面吐口水......”
赵寨主:“......唔唔唔!”
我从未认识!!!
赵寨主人都傻了,整张脸因为剧痛和震惊扭曲成一团。
不光赵寨主,谢殊也惊了。
目瞪口呆地看向眼前哭哭啼啼,喋喋不休的赵柳。
赵柳几乎将最近几周,所有破不开的悬案,通通堆在了他爹身上。
但......
你说的,都是我的活儿啊!
劳资的功劳就这么拱手让给你爹了?
.......你爹好像还不乐意呢。
赵寨主猛得咬住给自己捂嘴那人的手,争取到辩解权的瞬间,腿都顾不得疼,拼命往前蛄蛹:
“胡说!全是胡说!这死丫头疯了!”
这些事都不是我干的!
真不是!!!
我纯汉奸啊!我是大汉奸!天地可鉴!
再让赵柳说下去,都不是死能解决的问题了!
“你他娘给劳资闭嘴!”赵寨主声嘶力竭。
“砰!”
又一枪击中他的肩膀。
谢殊放下抬枪的右臂,左手捂耳,眉头紧皱,目光中的嫌弃几乎都要溢出来:
“吵死啦!你妈没有告诉你,别人说话别插嘴吗?礼貌呢?”
“这些就是你干的,通通都是你干的!!!”
说着,他朝身后挥挥手:
“汪处长,给柳姑娘松绑。”
汪黎正抱臂站在谢殊身后,闻言抽出右臂,向上摊手,立刻有特务将刀放在她手心。
她上前,利落割断赵柳身上的绳子。
已经抽丝的麻绳断落在地,刚好掉进一地血泊中,沾染上红色的痕迹。
“吱呀——”
谢殊站起身,身下的摇椅摇晃出声。
他抻平衣服上的褶皱,走到赵柳面前蹲下,伸手托住她的胳膊,缓缓将人扶起。
“你想不想活?”
赵柳低垂着眼:“想的。”
“既然想活,我便给你这个机会。”谢殊唇角微扬:
“昨日,那面镜子救过我一命,今天我饶你不死。”
他微微错身,视线移动到赵柳身后,跪了满地的、面如死灰的土匪身上。
突然话锋一转:
“但赵家寨罪无可恕!”
谢殊的声音骤然变冷,像寒冬里的冰锥,落地有声:
“就是赵家寨派人伏击了我与真田中佐,现在中佐重伤不醒,他们都是凶手!”
“既然你想活,就将你父亲,还有你这些叔伯......”
谢殊语气顿了顿,环视跪了满地的土匪,一字一句道:
“一、个、一、个地、杀干净。”
“......”
话音落下,院中陷入死寂。
谢殊身后,站着汪黎,铃木川,还有七十六号一众特务。
铃木川正用赞赏的眼神看向谢殊。
至于那些特务,则一个个只觉得心底发寒。
果然是日本人。
赶到赵家寨这一路,谢殊都表现的极其友好,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潇洒公子哥。
他们还真以为鬼子里面有好人了。
逼迫女儿杀掉自己亲生父亲,甚至屠光自己满门!
畜生!
太畜生了!
但放在日本人身上,仿佛又变得正常起来,甚至与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相比。
甚至算得上......仁慈。
......
至于这场屠杀的当事人,被迫成为的刽子手,此时正颤抖着身体,从对面那位冷血动物手中接过手枪。
赵柳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砸疯了。
缓缓低头,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哭中带笑,压制不住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:
“哈,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