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后门,只剩下三具日本人的尸体和七名吓得腿都不敢动的士兵。
不远处的守卫见车辆驶远,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。
不是他们不想管。
这几个倒霉家伙是真田大佐的兵。
杀人的是他那个叫真田幸树的疯弟弟。
听说昨天被两个胆子很大的宪兵摸了手,一生气直接把整个宪兵队全杀了。
幸存的人都说没见过真田幸树的脸。
肯定是假话!是被威胁了不敢说实话!
就这火爆脾气。
哪有人敢拦啊?
谁过去谁死,死因都得是反日分子突然袭击医院,数名医院守卫不幸玉碎。
......反正跟那个二世祖扯不上半点关系。
现在帮忙去收尸已经是最后的同胞情义了。
守卫队长看着铃木川身上的少尉军衔,微微叹了口气,他抬起头,目光在周围几个守卫身上来回扫视。
最后,停在刚调来医院的新人脸上。
“你,立刻去找真田大佐,向他汇报这里的情况。”
新人守卫:“......”
他只是资历浅,但不是傻子。
让自己这个没军衔没背景的家伙去对真田绪野说,“大佐,你最宠爱的弟弟杀了你最信任的副官,快去看看吧。”
......
什么找死的行为。
“.....队,队长。”新人守卫嘴里打着磕巴,“我怕冲.......冲撞了大佐,您换个人吧。”
“混蛋!还不快滚过去!!!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!!!”
现在杀了我?
新人士兵咽了咽口水。
.......你也知道我等下会被杀吗?
队长的枪口已经抵上他的脑门,横竖都是一死,新人守卫只能去赌真田绪野是个善良的人。
“是......我去。”
新人守卫在医院找了整整一圈,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了刚杀完鸡的真田绪野。
“咔!”
善良的真田绪野用菜刀剁掉鸡脑袋,鸡脖子,鸡屁股,随后将其他部分都切成利于入口的形状放入锅中。
开大火烹饪。
士兵:“......”
他站在门口,半天也不敢出声。
直到杀鸡儆人的真田绪野转身准备洗手,终于看见门口站着一名面如菜色的士兵。
“你有事?”
“......真,真田大佐。”
守卫腿抖的厉害,颤颤巍巍地走进厨房,在距离真田绪野两米处站定,说:
“您的弟弟刚才在医院后门.....击毙了三名帝国军人。”
这点小事。
真田绪野淡定地打开水龙头,拿起旁边的香皂洗手:
“让铃木川去处理。”
“......”
士兵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鞋尖,嘴唇张了又闭,闭了又张,额头冒出阵阵冷汗。
处理个屁!
让尸体自己处理自己吗?
自己为什么要提前花费整整三年!军饷分到这,还不如去宪兵队当守门。
那里就几个上级,不像陆军医院。
遍地都是军官!
大尉少佐遍地走,中佐大佐多如狗。
还全都有病!尤其是这个真田绪狗.....野,事情最多,没事就医闹。
刚想到这,耳边的水流声戛然而止。
守卫没有抬头。
但隐约能感觉到,有一道冷淡的视线,正在自己的脖颈上缓缓滑动。
他深吸一口气,腰弯得更低了,颤抖地开口:
“铃木少尉他.....也出事了。”
“出什么事?”
守卫:“......他的脖子,刚刚被一颗子弹穿透了。”
真田绪野擦手的动作顿住,手中的白色毛巾垂落,目光瞬间冷下去。
......
与此同时,万安路。
两个小孩坐在路边玩石头,一男一女,年龄相仿,女孩梳着齐刘海羊角辫。
一辆越野车疾驰而过,带起的风掀飞了羊角辫女孩的刘海。
“.......哥哥,什么东西过去了?”
羊角辫脸上带着迷茫:“是大扇子吗?”
男孩按下羊角辫的刘海,满脸严肃地解释:“那是一辆鬼子坦克,很危险,我来保护你。”
羊角辫撅起嘴:“你骗人,那就是一把大扇子。”
说着,她拿起身旁的蒲扇呼呼扇风:“看!我的头发又飞起来啦!只有扇子才会让头发飞起来!”
“那不是大扇子!”
男孩抓住羊角辫不断挥动的扇柄,语气恨铁不成钢:
“那是大鬼子!妹妹,你已经五岁了,不能再当大傻子了!”
他认真地解释:“那就是一辆鬼子坦克,这是大人才会懂的东西,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,就明白了。”
说话间,又是一阵狂风起。
一辆黑色吉普车呼啸而过。
这次羊角辫看清了。
她立刻站起身,指向汽车屁股大喊:“哥哥你个大骗子!那明明是一辆汽车!还坦克!!!”
男孩张着嘴,眼看黑色吉普车一个甩尾,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......
车内的真田绪野坐在副驾驶,目光直视前方的路。
驾驶座上是临时征调来的司机,坐在原本属于铃木川的位置上。
汽车后座则坐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。
“加速。”
真田绪野说。
司机已经尽力开到最大速度,为难地回答:“大佐,现在已经属于超速状态了,街道人太多,实在快不起来。”
你说的倒是轻松,沪上这么多侨民,撞到日本人怎么办?
下一秒,冰凉的枪口直接抵在司机太阳穴。
“有人就撞过去,我让你加速。”
“我立刻加速!大佐您冷静!”
司机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底。
眼前的景色飞速后退,转眼间便到了吉祥路213号,那里停着一辆越野车。
这辆车真田绪野认识。
那是原田雅子的车。
原田雅子喜欢去郊外写生,这辆车是自己送给对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。
“把车停在隔壁。”真田绪野面无表情地吩咐,“所有人不许下车。”
“是。”
汽车在距离213号大门十米的地方停住,车头对着214号家门口。
这里是法租界,独门独户,隐私性很好,不像外面的弄堂。
真田绪野没有开窗,透着玻璃,他看到隔壁房门被推开。
顾青身上背着一名妇人,谢殊牵着个小孩,正朝门前的越野车上走。
谢殊侧过头,跟顾青说话:
“师娘腿上的伤是哪天弄的?”
顾青:“四五天了。”
“.....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。”
顾青脸上的笑有些苦涩:“我......”
“砰!”
话音未落,刺耳的枪声穿透空气。
紧接着,是短暂沉闷的一声响,子弹射进顾青脑袋。
谢殊与顾青挨得很近,两人的脸只有不到四十厘米。
他看见对方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猛然炸开。
骨头碎片和红白相间的液体扑面而来,温热潮湿的液体将整个世界都染红。
一块坚硬的骨片崩进谢殊右眼,锋利的骨头直接扎破他的眼球。
尖锐地疼痛瞬间刺穿大脑,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。
谢殊脚下踉跄一步,下意识捂住眼睛蹲下去,鲜血透过他的五指渗出,左手去抓腰间的手枪。
他什么也看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