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位少白头已经是近三天,第十七个打听严书中消息的人。
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。
毕竟查消息也需要时间,两个小时前,自己手底下的人刚刚找到那位严公子在哪。
胖老板假模假样地拨弄起算盘珠子,最后伸出三根手指,笑眯眯地说:
“诚惠,三百美元,接受黄金支付。”
谢殊眉头都没皱一下,从上衣口袋抽出五张票子递过去:
“说吧。”
胖老板没接。
他试探性地开口:“这多出来的二百是.......?”
谢殊语气平静:“小费,你说详细点。”
胖老板:“.......”
该死,刚才要少了。
即使心中懊悔不已,表面依然要扯出个惊喜表情,他接过五张纸币收好,笑着道:
“公共租界,体仁医院,严家人都在那里,听说是严校长怀疑严书中得了传染病,全家进行隔离呢。”
“没人死是吧?”谢殊问。
胖老板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“好。”
谢殊了然,淡定地摸向腰间。
那我死。
黑色的手枪迅速抽出,他利落拉开保险,抬起胳膊,枪口指向自己脑袋,就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——
.......不对啊。
自己的一条命还不值五百块吗?
已经进行一半的动作停在半空,谢殊认真思考后,枪口下移。
挪到自己左胸口。
“砰!”
震耳欲聋的枪响,子弹擦过心脏。
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,原本宽敞的小屋突然冲进五名彪型大汉,手中握着枪,将胖老板牢牢护在中间。
耳边响起祝青山震惊的叫声:“没死!他说严书中没死!严书玉也没死!大家都没死!你有什么想不开的!”
.......
看。
打心脏死得慢,这不瞧到一出好戏。
加上五百块,不就值了。
谢殊,卒。
.......
时间倒回到五分钟前。
“诚惠,三百美元,接受黄金支付。”
谢殊大惊失色:“这么贵!抢钱啊!我不买了!”
说完这句话,他拉起不明所以的祝青山,拔腿就跑。
“哎......你慢点!”
祝青山差点将手提箱甩飞出去,踉踉跄跄地被扯到屋外。
“砰!”
巨大的摔门声,胖老板身体一抖。
“.......回来!我没说不能讲价啊!”
此时的二人已经走远了。
谢殊拖着祝青山的胳膊,扯到赌场最角落,弯腰喘着气,抬起手拍向对方肩膀:
“你......你能造假证,还能把我运,运出城是吧?”
少年的呼吸声很不均匀,灼热的温度穿透布料,传到祝青山肩膀的皮肤上。
祝青山愣了一秒:“......对,但需要先付钱,我得用这笔钱打点关系。”
顿了顿,他试探性地抬手摸向谢殊脑门。
“同学......你这体温不太妙啊,需要医疗服务吗?”
“妙不妙的出点汗就好了,你在那矫情什么。”
谢殊缓过气,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美元,数也不数便递过去:“这些够了,你想办法把我运出城吧,不能被特务和日本人发现。”
他倒是要看看,一个小破学生能用什么手段瞒过日本人。
祝青山借过钱,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:“同学,您需要贵宾服务吗?”
......什么东西?
谢殊:“可以试试。”
下一秒。
身体突然失重,双脚腾空而起,他被祝青山扔到后背上面。
“您歇好吧!负责闭眼睛就行,我保证把您完完整整地送出沪上,不让日本人碰到你一根手指头。”
谢殊:“......”
“放我下来!劳资不是你的手提箱!”
......
折腾足足三分钟,两人终于并排而行。
谢殊抱着胳膊,折腾的满头大汗:“你卖消息是吧?”
“嗯,怎么?”
“沈中纪和刘仲元这两个人,到底有什么仇?”
“他俩?”
祝青山摇了摇头:“不好说,两种版本,付费的和不付费的你想听哪个?”
“.......有什么区别吗?”
“不付费的是我作为朋友,说一些有失偏颇的主观想法,付费就是不带私人感情的旁观视角了。”
“我都要。”
谢殊语气有些蔫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:“加钱,说的详细一点。”
“好嘞!”
祝青山高兴的应声。
要是别人,刚给他这么多美元,几个消息而已,直接赠给对方,权当培养回头客。
但谢殊是个逃犯。
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尸体,纯属一次性买卖,能多挣就多挣点。
祝青山背过手说:“主观上讲......我觉得刘会长确实有些过分,中纪平时对所有人都不错,但凡跟他接触久了的人都能感觉到,他绝不是什么汉奸走狗。”
“具体干过什么事我也不清楚,但光是明面上,中纪就从七十六号里偷过四个人出来。”
“可刘会长就是很讨厌他,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仇怨,纯属看不惯,对方喝口水都觉着是装腔作势。”
“平时学生会组织什么集体活动,他从来不叫中纪去,但每次都叫许言,许言每次都带中纪,会长一看中纪就黑脸,三个人跟唱戏似的。”
祝青山说到这嘴角不由地勾起:
“你着急逃命没时间,我宿舍有他们三个站在一起的照片,那表情,跟四川变脸似的。”
“但要是客观来说,会长做的其实已经很够意思了。”
“中纪他舅舅你应该也知道,纯汉奸,别的事情暂且不提,就说今年,他光我们学校的师生就杀过六个。”
“城北的行刑台你知道吧,数学系的林老师参加红党,传消息时被抓了,关了几天折磨的不成人样,架在囚车里游街示众,就在那被割了脑袋,挂在城墙好几天。”
“刘会长已经算是正人君子了,至少为难中纪都为难在表面上,不搞那些肮脏手段,当面和背后骂的一样难听。”
“有的人火气大,隔三岔五的就去扎中纪车胎,往他水杯里掺东西。”
“他不是喜欢弹钢琴吗,以前买过一台放在学校琴室,结果练琴的时候一按,发现里面全都是生了锈的刀片。”
.......
谢殊沉默两秒钟,说:“你们这不是校园霸凌吗?”
“什么是校园爸零?”
“就是在学生之间,一方单次或多次恶意地通过肢体、语言、网.....咳,反正就是一堆手段,进行欺负、侮辱,造成另外一方身体伤害,财产损失或精神损害的行为。”
“这些事没人管吗?”
“谁管啊,沈中纪自己都不管,他脾气也是够好的,车胎漏了就骑严书中的,私人物品基本都不离身。”
就是不想计较。
要是真闹起来,他回去跟李默群一说,那群下手的学生全都完蛋。
........
“钢琴那次,许言和严书中查了好几天,好不容易把藏刀片的人给抓出来,结果是数学系三年级的两位学长。”
“他们老师前几天刚被李默群杀掉,沈中纪养手伤的时候,那位老师的脑袋还在城墙上挂着呢。”
“这怎么管,谁都没法管,每次都是不了了之。”
“也就班级里的人对中纪友好些,但大学没有固定教室,都是几个班级混上。许言和严书中不在,沈中纪基本上都不回来上课。”
“那他怎么不转学?”
“没什么用反正,李默群的孽造的挺均匀,没什么学校是漏网之鱼。”
“......”
祝青山跟谢殊并肩往前走,两个人谁也没说话。
过了一会,谢殊实在走不动。
“咱叫辆黄包车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祝青山毫不犹豫地拒绝,“走两步,再走两步就到了,黄包车不方便,容易暴.......”
话音未落。
“咚!”
两根粗硬的木棍狠狠砸向二人后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