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治回归集团第三周,整栋总部大楼都浸在“流程重建”的忙碌里。各部门围着新权责清单打转,王皇后把行政部搅得鸡飞狗跳,忙着把亲信安插进后勤关键岗,没人留意到三十一层副总裁办公室的灯,每天都亮到后半夜。
晚上十一点,武明空反锁办公室门,把顶灯调到最暗,只留电脑屏幕的光映着脸。屏幕上是母亲旧日记的扫描件,十年前三月十五日那页的页脚,“惊蛰启动,签字时手在抖”的字迹旁,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五瓣花瓣符号。桌角压着张皱巴巴的便签,是萧淑妃在看守所托人递出来的,只有一行字:“查惊蛰启动资金,特殊账户,收款人有意外名字。”
指尖划过“签字时手在抖”,武明空的心脏跟着发紧。之前她一直笃定母亲是“惊蛰”案的受害者——被王皇后构陷,被李治当弃子牺牲。可萧淑妃的话像根刺,扎破了她的自我安慰。尤其是日记里这个花瓣符号,总让她觉得和母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、半片绣着花纹的丝巾有关。
手机震动,是许敬宗发来的定位:“地下三层停车场,西南角监控盲区。”武明空关掉电脑,把日记扫描件存进加密U盘,又将萧淑妃的便签塞进西装内袋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出门。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,镜面映出的脸沉着得不像刚经历过晋升高光,眼底全是追查真相的执拗。
地下停车场的冷风裹着机油味扑过来,许敬宗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,手里把玩着监察部的工作证。“武总,按您的吩咐,我以‘核查研发设备采购合规性’为由,跟财务部提了要查三年前的档案,他们说需要您的签字审批。”他递过一份事先准备好的《档案调取申请》,“用这个当幌子,没人会怀疑。”
武明空接过笔签字,笔尖顿了顿:“电子档案优先查,关键词‘惊蛰’‘十年前三月’‘特殊账户’。要是查不到——”她压低声音,把U盘和日记复印件塞给许敬宗,“转物理档案库。记住,只查资金流向,别碰项目技术文件,动静越小越好。王皇后的人现在盯着档案库,尤其是新能源板块。”
“明白。”许敬宗把东西揣进内袋,“我联系了档案室的张叔,他跟您母亲共事过,当年您母亲帮他女儿解决过上学的事,欠着人情。实在不行,他能帮我拿到备用钥匙。”
武明空点点头,又补了句:“明天上班我会跟王忠提一句,就说研发采购的旧账要核,让监察部配合。这样就算有人问起,也有正当理由。”王忠是监察部副总监,中立派,把他拉进来当“挡箭牌”,才能让许敬宗的动作更隐蔽。
回到办公室时,已是凌晨。武明空坐在桌前,翻出母亲的工作证——十年前的照片上,母亲穿着白大褂,胸前别着“技术顾问”的胸牌,笑容比现在的她更轻快。那时的母亲,怎么也不会想到,自己参与的项目会变成埋在女儿心里的定时炸弹。
第二天中午,许敬宗的消息就传了过来,只有两个字:“碰壁。”
武明空借口“视察研发中心”,躲进无人的茶水间回电话。许敬宗的声音压得极低:“我伪装成财务审计登录内网,查‘惊蛰’直接显示无记录。查十年前三月的特殊账户拨款,要总裁级授权。我用技术手段绕了基础权限,结果发现那周的五条流水全是‘数据损坏’,刚好卡着新能源专项拨款的时间点——明显是人为删的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武明空握着马克杯的手收紧,杯壁的温度烫得掌心发麻,“转物理档案库,找张叔。记住,只找拨款申请和流水凭证,别的别碰。”
当天深夜,许敬宗戴着鸭舌帽,缩着脖子钻进集团地下一层的档案库走廊。张叔果然守在后门,手里攥着串生锈的钥匙:“小许,我只能给你四十分钟。王皇后上周让行政部清档案,新能源板块的全被挑出来放西边货架,标着‘待销毁’,管理员是她侄女李娜,刚换班走,说不定会回头拿东西。”
档案库的门一打开,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就涌了过来。许敬宗打开手机手电筒,快步冲到西边货架——一排排档案盒都贴着鲜红的“待销毁”标签,大部分已经打包进黑色垃圾袋,只留下几个空盒散在架上。他翻遍标着“2014年新能源专项”的文件夹,里面全是无关的设备采购单,标着“惊蛰”的档案盒更是连影子都没有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手电筒的光在档案架上扫过,许敬宗的额头渗出汗来。就在他以为要空手而归时,货架底部的一个废弃纸箱引起了他的注意——箱子上写着“2014年行政杂项”,里面堆着些被水渍泡得发皱的旧凭证。他蹲下身翻找,手指突然触到一本硬壳册子,封面泛黄,写着《拨款申请存根簿》。
翻开册子,第17页赫然有一道新鲜的撕痕,残留的半页装订线还带着纸屑。许敬宗的心猛地一跳,用手机拍下撕痕,正要把册子塞进怀里,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!是李娜的声音,带着不耐烦的抱怨:“该死,手机落这儿了,王总还等着我回话,说要确保那批东西全烧干净……”
许敬宗瞬间躲到货架后面,屏住呼吸。档案库的灯突然亮起,李娜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。他看着李娜走到西边货架,踢了踢地上的垃圾袋,嘟囔着“明天一早就拉去烧,看谁还能翻出来”,然后拿起桌角的手机,踩着高跟鞋离开了。
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,许敬宗才敢喘口气。他抓起存根簿就往门外冲,跑出档案库时,才发现手心的冷汗把册子封面浸得发潮。回到停在路边的车里,他借着路灯翻看图册,撕痕处残留的纸屑上,“特殊顾问”四个字隐约可见。
许敬宗的工作室藏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,阁楼低矮,摆着一张旧书桌和几台简易的文件修复设备。凌晨三点,他把存根簿放在桌上,用棉签蘸着酒精,小心翼翼地软化撕痕处的纸屑。酒精挥发的味道混着窗外的蝉鸣,让这个夜晚格外漫长。
四点整,扫描仪终于拼接出完整的字迹。许敬宗盯着屏幕,手指都在抖——“惊蛰项目启动资金拨款申请(副本)”,金额栏写着“人民币贰仟万元整”,拨款部门是“李氏集团战略投资部”,括号里标着“时任总监:李弘”。
最让他心惊的是“申请人”栏。第一行是“李氏集团战略投资部”,盖着鲜红的公章;第二行是“特殊技术顾问”,后面跟着个模糊的签名——水渍晕染了字迹,但“武”字的撇捺结构清晰无比,和他手里武明空母亲的日记签名对比,重合度高达九成。
他立刻把扫描件发给武明空,附带一句:“速来,有重大发现。”
武明空赶到工作室时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她接过许敬宗递来的存根簿,手指抚过那道撕痕,指尖的触感让她心脏狂跳。当看到“特殊技术顾问”后的签名时,她猛地攥紧册子,指节泛白——她翻出夹在日记里的母亲工作证,“技术顾问”的职称和申请单上的“特殊技术顾问”完全对应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武明空的声音发颤,“我妈明明说过,她从没碰过战略投资的项目……”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,“别查惊蛰,保护好自己”,原来不是怕她被牵连,是怕她发现这个真相。
“还有更关键的。”许敬宗打开电脑,调出一份文件,“这是我从玲珑案的证据里扒出来的,惊蛰项目的技术目标——能量密度≥300wh\/kg。你看你母亲的技术手札。”
武明空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旧笔记本,翻到第58页,上面的字迹和申请单上如出一辙:“惊蛰核心参数:能量密度≥300wh\/kg,续航目标1000km。”字迹旁边,画着那个熟悉的花瓣符号。
真相像锤子砸在心上——母亲不是“被牵连”,而是“惊蛰”的核心参与者,甚至可能是技术负责人。武明空靠在墙上,突然想起萧淑妃说的“收款人有你母亲的名字”,原来不是母亲贪腐,是她作为项目核心,负责资金的分配或监管。
“你再看这个。”许敬宗指着申请单的边缘,“有灼烧痕迹,应该是有人想烧,没烧干净才撕下来的。还有审批人栏,是空的,只有个模糊的手印,像是被刻意擦了——谁批的这笔钱?为什么要销毁申请单?”
武明空的脑子飞速运转,突然想起许敬宗提过的名字:“李弘,李治的堂弟,十年前的战略投资部总监,后来车祸去世……我妈会不会是他拉进项目的?”
许敬宗点头:“我查过李弘的档案,说是酒后驾车,但当时有传言,他是因为‘项目出了纰漏’被灭口。现在看来,这个项目就是惊蛰。”
阁楼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申请单上,却暖不了武明空的心。她一直坚信母亲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,可这张泛黄的申请单,彻底击碎了她的认知。母亲临终前的隐瞒,日记里的隐晦字迹,突然都有了新的含义——母亲不是无辜的,她握着“惊蛰”的核心秘密,甚至可能因此丢了命。
“现在怎么办?”许敬宗递来一杯热水,“这只是副本,没有原件和审批记录,算不上直接证据。王皇后已经在烧档案了,要是知道我们拿到这个,肯定会下死手。李治对惊蛰讳莫如深,我们主动上报,说不定会被他直接控制。”
武明空喝了口热水,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点温度。她盯着申请单上的签名,眼神逐渐坚定:“不能上报,也不能停。我们得藏好这个副本,从两条线查:你去查李弘的车祸档案,找你交警队的旧同事,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现场记录,确认是不是‘意外’;我回老宅,以整理母亲遗物为由,翻找十年前的信件或者工作记录,看看有没有‘惊蛰’或者‘李弘’的线索。”
她从包里掏出一支旧钢笔——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,笔帽是金属的,拧开笔帽,里面藏着个微型U盘。“我把申请单和手札的扫描件加密存这里,最安全。”她把钢笔揣进内袋,“记住,不管查到什么,先跟我对接,不能单独行动。王皇后的人已经在盯着档案库了,我们的时间不多。”
两人刚收拾完现场,武明空的手机就响了,是王忠发来的消息:“武总,刚接到行政部通知,明天上午全面清查地下档案库,说是‘清理过期文件’,要集中销毁一批旧档案,包括新能源板块的。”
武明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。王皇后果然察觉到了,这是要彻底销毁所有痕迹。她立刻给许敬宗发消息:“把拼接的扫描件、撕痕照片全删了,存根簿藏到张叔那里,别留任何尾巴。”
走出阁楼时,清晨的冷风刮在脸上。武明空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,突然明白,从她拿到这张申请单开始,她就不再是单纯的“职场晋升者”,而是卷入了十年前的旧案核心。母亲的秘密,李弘的死因,惊蛰的真相,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她牢牢困住。
她掏出手机,给老宅的保姆打了个电话:“张姨,明天我回去整理我妈的遗物,帮我把书房的旧箱子都搬出来。”电话那头的张姨应下,随口提了句:“对了,上次整理书房,发现个锁着的木盒子,上面刻着花瓣图案,要不要一起拿出来?”
武明空的心脏猛地一跳:“留着,我回去亲自开。”挂了电话,她握紧口袋里的钢笔,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——那个刻着花瓣的木盒子,会不会藏着“惊蛰”的更多秘密?
开车回市区的路上,武明空把申请单副本放在副驾驶座。红灯时,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纸上,她无意中将手机手电筒照向纸张背面——水渍渗透的地方,隐约映出一行反写的小字。
她立刻靠边停车,从包里翻出母亲留下的放大镜,凑到纸上仔细辨认。反写的字迹逐渐清晰,是申请单“拨款用途”备注栏的内容,正面被水渍覆盖,背面的渗透反而让字迹更清楚:“贰仟万元中,伍佰万元用于‘彼岸花’子项目可行性研究,剩余壹仟伍佰万元用于核心设备采购。”
“彼岸花”三个字被圈了起来,旁边画着个五瓣花瓣符号——和母亲日记里、木盒子上的符号,一模一样!
武明空的呼吸瞬间停滞。原来“惊蛰”不是单一项目,“彼岸花”才是藏在核心的子项目,而且占了四分之一的启动资金。她翻出萧淑妃的便签,突然发现便签背面有个淡淡的花瓣印记,之前被她忽略了——萧淑妃不仅知道“惊蛰”,还知道“彼岸花”!她之前说的“收款人有你母亲的名字”,是不是指母亲负责“彼岸花”的资金管理?
无数疑问涌上心头:“彼岸花”是技术项目,还是转移资金的幌子?母亲作为技术顾问,为什么要管资金分配?李弘的车祸,是不是因为发现了“彼岸花”的秘密?王皇后销毁档案,到底在掩盖什么?
就在她攥着申请单发呆时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是一条匿名短信,发件人是临时虚拟号,没有文字,只有一张照片。
照片的背景是十年前的实验室,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中间,身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——武明空见过他的照片,是李弘。两人手里共同举着一个文件袋,袋子上的“彼岸花”三个字和申请单上的笔迹完全一致。
武明空盯着照片,心脏狂跳。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的调查,对方是谁?是知道真相的知情人,还是想把她引入陷阱的敌人?她抬头看向窗外,车流不息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陌生的表情。她突然意识到,“彼岸花”的真相,比她想象的更危险,而她已经没有退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