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私立医院VIp病房的门推开时,武明空先闻到了熟悉的沉香——是李治案头常年燃着的老山檀,混在消毒水味里,竟压下了几分冰冷。心电监测仪的“滴滴”声规律起伏,屏幕上绿色曲线在65-70次\/分间平稳跳动,映得李治半靠在医用靠枕上的脸愈发惨白,嘴唇泛着久病的淡紫,氧气导管细如发丝,贴在鼻翼两侧几乎隐形。
病号服的领口被细心捋平,露出颈间一枚莹白的玉佛吊坠。武明空的脚步顿了顿——那是母亲当年亲手雕的,送给刚接手集团的李治,说是“护佑基业安稳”。她收回目光时,恰好对上徐助理的视线,对方穿着熨帖的深灰西装,臂弯里捧着铺红绸的托盘,托盘上三份烫金封面的《授权委托书》与牛角私章,在暖光下泛着沉敛的光。
“武总来了。”坐在沙发上的周律师起身致意,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“授权公证流程”,摄像头正对着病床方向。武明空点头示意,走到离床两步远的位置站定,藏青色西装套裙的袖口被指尖无意识摩挲出细微褶皱,目光落在李治搁在被子上的手——指节因长期输液有些浮肿,却仍下意识攥着床单边角。
调试录像设备的间隙,徐助理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亮起的瞬间,武明空清晰瞥见“王副总”三个字,下一秒就被徐助理飞快按断,调成静音。他抬头时与武明空对视,隐晦地摇了摇头,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红。李治恰好睁开眼,轻咳两声打破沉默,气息不稳却字字清晰:“人都到齐了,开始吧。”
周律师拿起最上面一份授权书,清了清嗓子,沉稳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:“第一条,授权人李治,授权被授权人武明空为李氏集团代总裁,授权期限自签署之日起,至授权人康复并出具书面终止通知之日止。”他顿了顿,翻到下一页,“第二条,代总裁职权范围:单笔5亿以下项目审批权、全集团中层及以下人事任免权、日常运营管理决策权、年度预算内资金调配权……”
武明空的目光落在李治脸上,他闭着眼似在养神,眉头却微蹙。直到周律师读到“重大事项报备条款”,他才缓缓睁眼,视线精准锁在武明空身上。“第三条,以下事项需提前向授权人书面报备并获同意后执行:单笔5亿及以上战略投资、集团副总及以上高管任免、‘惊蛰’相关旧项目重启、集团主营业务变更。”
“惊蛰”二字刚落,武明空的指尖猛地收紧。她抬眼时,正对上李治深沉的目光,那眼神里藏着惋惜、试探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。周律师见无人异议,正要翻页,李治突然抬手:“等一下。”徐助理立刻递过温水,他抿了一口,喉结滚动后补充道:“加一条——代总裁可调用监察部、法务部资源,处理‘损害集团利益的内部事务’,无需额外报备。”
周律师和徐助理都愣了愣,这一条不在事先沟通的条款里。武明空却瞬间读懂了——“内部事务”四个字,分明是允许她调查母亲旧案的暗许。她看向李治,对方已重新闭上眼,只留下一句轻淡的解释:“集团大了,难免有蛀虫,得给代总裁足够的权限清理。”
签署环节比预想中漫长。李治接过徐助理递来的防滑钢笔,手指因浮肿握不稳,笔尖悬在签名处晃了三晃才落下。字迹比往日潦草许多,撇捺间却仍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,签完第一份,他的额角已沁出冷汗。徐助理刚要递纸巾,他却摆了摆手,撑着一口气签完另外两份,最后拿起牛角私章,在每份签名旁重重盖下,“治”字印章清晰如刻。
徐助理将文件按顺序理好,递到武明空面前。就在她伸手去接的瞬间,李治突然探身,冰凉却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。“明空,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心电监测仪的声音都盖不住那份锐利,“集团交给你,我放心。但记住,遇事多思量——元老们根基深,王副总那边……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武明空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,低头时看见他颈间的玉佛吊坠轻轻晃动,与母亲遗物盒里的草图一模一样。“我知道。”她弯腰,目光与他平齐,语气坚定,“我会守好集团,也会查清该查的事。”李治眼中闪过一丝释然,松开手时低声补充:“我书房保险柜,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。里面有样东西,等你稳住局面再看。”
周律师很快完成远程公证,将电子版公证书发至指定邮箱,纸质版原件交给徐助理:“需存入集团档案室加密保管,副本给武总。”武明空接过副本,指尖触到烫金封面时,忽然摸到一处细微的凹凸。翻开“重大事项报备”页,“惊蛰相关旧项目重启”旁,有个用铅笔轻轻画的小圈,圈旁是极小的“查”字,墨迹新鲜,显然是签字后补的。
“下午三点,帮我安排核心高管会议,通报授权事宜。”离开病房前,武明空低声对徐助理说,“再准备一份中层人事架构图,标注派系背景。”徐助理立刻点头:“已经备好,会后给您送过去。”两人的对话刚落,病房里传来李治轻浅的笑意,武明空回头,正见他闭着眼,嘴角噙着一丝放心的弧度。
刚走出病房楼的旋转门,徐助理就快步追上,压低声音:“武总,刚才签署前,王总连续打了三次电话,都被李总示意我直接按断了。”武明空脚步一顿,抬头看向集团总部的方向——写字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窗户,正对着医院的方向,像是有双眼睛,正死死盯着这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