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时董事会召开前三天的午后,李氏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。武明空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,指尖捏着一份《新能源项目合作方案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原本舒展的眉头随着翻动纸张的动作,越皱越紧,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几分冷意。
方案首页的 “推荐合作方” 一栏,“恒通科技” 四个黑体字格外刺眼。附件里的第三方技术评估报告她看了三遍,每一组数据都在佐证一个结论 —— 这家公司的核心电池续航技术比行业平均水平落后至少半年,实验室故障率还高出 3 个百分点,可报价单上的合作费用,却比行业头部企业足足高出 10%。
更让她生疑的是方案末尾的 “推荐理由”,李义府写的全是 “合作经验丰富”“沟通成本低” 这类模糊的套话,对技术短板和价格虚高的问题只字未提。武明空随手点开电脑里的人事档案,恒通科技负责人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—— 赵磊,与李义府是同校同系的大学同学,两人毕业时还在校园论坛上晒过合影。
“李总监,你过来一下。” 武明空拿起内线电话,语气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,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电话那头的李义府还在笑着说 “马上到”,她已经挂断了电话,将评估报告和报价单并排放在桌面,形成最鲜明的对比。
十分钟后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李义府踩着锃亮的鳄鱼皮皮鞋走了进来。他穿了一身定制的阿玛尼西装,衬衫领口别着限量版的珍珠领针,头发梳得油光水滑,连发胶的香味都飘到了办公桌前。手里攥着烫金的行业论坛邀请函,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:“武总,您找我?正好跟您汇报个好消息,下周的全国新能源行业峰会,主办方特意请我当主讲嘉宾,到时候我好好给咱们集团露个脸,顺便对接几个投资人……”
“峰会的事先放一放。” 武明空抬手打断他,将合作方案推到他面前,指尖重重敲在 “恒通科技” 四个字上,“这家公司,你为什么推荐?”
李义府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,随即弯腰凑到桌前,指着评估报告解释:“武总,您看啊,恒通虽然技术不算顶尖,但前两年咱们搞小型储能项目时合作过,他们熟悉咱们的流程,对接起来不容易出岔子。而且赵磊是我大学同学,知根知底,沟通起来比跟陌生人顺畅多了,能省不少时间……”
“省时间?还是省了你谋私的时间?” 武明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,像淬了冰的刀子,“我让监察部查了,上周你去恒通考察那天,赵磊给你送了一块百达翡丽的名表,市值五万八。晚上你还去了‘云顶会所’,消费单上的签字人是恒通的行政总监,这笔账最后走的是恒通的‘招待费’科目。李义府,你忘了自己是集团技术总监,不是靠同学关系敛财的蛀虫?”
“轰” 的一声,李义府的脸瞬间从通红褪成惨白,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,砸在锃亮的皮鞋上。他慌忙伸手想去擦汗,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邀请函,烫金的封面摔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“武总,我…… 我不是故意的!那表是赵磊硬塞给我的,说同学情谊,我本来想回来就上交的!会所也是他拉着我去的,我没敢碰里面的东西,真的!”
他越说越急,声音都带上了哭腔:“您知道我以前在技术部多憋屈,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露脸,我就是想…… 想多交些人脉,以后咱们项目融资也方便……”
“露脸不是靠人脉堆出来的,是靠技术硬实力!” 武明空猛地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,175cm 的身高加上高跟鞋的加持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锐利得像要戳进他骨子里,“你是集团最年轻的技术总监,我把新能源项目的技术决策权交给你,是相信你能选出最好的合作方,不是让你用集团的资源给同学做人情,更不是让你拿着权力去换名表和饭局!”
她抓起桌上的名表鉴定报告摔在李义府怀里:“行业峰会我可以让你去,但这表明天必须退回去,恒通的合作方案重新做,三天内给我至少三家头部企业的对比资料。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把私人关系掺进工作里,这个技术总监,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!”
“是是是!我知道错了!” 李义府抱着鉴定报告,连连点头,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,连走路都有些发飘,出门时还差点撞到门框。
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,武明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随手将恒通的方案扔进了废纸篓。她不是没给过李义府机会,从最初的技术骨干到如今的总监,她一路提拔,甚至在他因为激进言论得罪元老时,还出面保过他。可这半年来,李义府的变化越来越离谱 —— 以前天天泡在实验室,现在一周有四天在参加论坛;以前穿冲锋衣牛仔裤,现在恨不得把奢侈品焊在身上;以前汇报工作全是技术参数,现在张口闭口都是 “某总”“某投资人”。
虚名这东西,果然是最容易腐蚀人心的毒药。
刚喝了半杯温水压下火气,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。许敬宗抱着一摞报表走进来,深色西装上沾着点灰尘,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,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,看起来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。“武总,上个月的情报网开支报表,您过目签字。”
武明空接过报表,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的汇总表,目光瞬间被一笔 “特殊信息获取费” 钉住了 —— 金额二十万,备注栏只写了 “监控王皇后派系动向”,既没有具体监控对象,也没有费用明细,连张收据都没附上。
她抬起头,将报表放在桌面,指尖敲了敲那行数字:“这二十万,怎么花的?”
许敬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,含糊道:“就是…… 监控王皇后的亲信张主管,那家伙滑得很,天天换住处,还雇了保镖。我找了些‘道上’的朋友帮忙盯梢,他们要价本来就高,而且都是现金交易,没法开发票……”
“没法开发票,还是手段见不得光?” 武明空往前倾了倾身体,语气里的寒意比刚才更甚,“许敬宗,我让你组建情报网,是让你收集王皇后派系贪腐的证据,不是让你雇黑恶势力盯梢!要是被人举报非法监控,不仅你要进去蹲大牢,连咱们的改革都会被贴上‘非法’的标签,所有成果都会付诸东流!”
“武总,我也是为了集团好啊!” 许敬宗的脸涨得通红,声音也提高了几分,“张主管手里握着王皇后转移资产的证据,要是抓不到他的行踪,咱们就没法拿到实证!那些‘道上’的人虽然手段野,但效率高,三天就摸清了他的落脚点,我这才跟您申请的经费……”
“为集团好,就更要守规矩!” 武明空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水杯都震得晃了晃,“裴怀古清查财务时,连五十块的办公用品发票都要核对,你倒好,二十万现金花出去连个明细都没有!你知道王皇后的人天天盯着咱们的漏洞吗?要是他们拿到你雇黑势力的证据,在董事会上捅出来,你觉得股东们会站在哪边?”
许敬宗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,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,瓮声瓮气地说:“我…… 我当时没多想,就想着赶紧拿到证据……”
“现在就去想!” 武明空将报表推回给他,语气不容置喙,“今天下班前,给我补一份详细明细:雇了谁,每天的费用多少,盯梢的具体记录,哪怕是手写的收据都要给我找来。这笔钱要是说不清道不明,就从你这个月的奖金里扣。还有,从明天起,所有情报收集必须通过合法渠道,要么找正规的调查公司,要么通过监事部的授权,再敢游走在法律边缘,你就给我滚出情报部!”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 许敬宗拿起报表,灰溜溜地走了,关门时的声音都轻了许多。
办公室里再次恢复寂静,武明空靠在办公椅上,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,心里五味杂陈。李义府和许敬宗,是她最早提拔的核心盟友 —— 李义府帮她攻克了新能源电池的核心技术,许敬宗靠着情报网挖出了王皇后贪腐的关键证据,在她最艰难的改革初期,这两个人是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。
可权力这东西,就像一把双刃剑,既能让他们崭露头角,也能让他们迷失自我。一个贪慕虚名,把职位当成炫耀的资本;一个贪图便利,为了业绩不惜触碰法律红线。他们都忘了,自己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,不是因为能力有多强,而是因为她给了他们机会,是改革的浪潮把他们推了上来。
她突然想起上个月长孙无忌找她谈话时说的话:“武总,外贼易挡,内鬼难防。你身边的人,未必都如表面那般可靠。有些人跟着你,是为了改革的理想,有些人,只是为了权力带来的好处。” 当时她只当是老臣的杞人忧天,笑着说 “我的人我信得过”,可现在看来,长孙无忌的提醒,或许藏着她没读懂的深意。
傍晚时分,武明空分别给两人发了条信息。给李义府的只有短短一行:“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,别让虚名毁了自己。” 给许敬宗的则更直接:“情报是刀,用好了能杀敌,用不好会伤己,守好底线才能长久。”
信息发出去没多久,回复就来了。李义府的回复带着讨好:“多谢武总提点,我已经把表退给赵磊了,现在就在实验室改方案,一定给您交份满意的答卷。” 许敬宗的回复则简洁得多:“明白,明细已经在补了,以后绝不越界。”
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,武明空却没有丝毫放松,反而觉得胸口更闷了。他们的话听起来恭恭敬敬,可字里行间都透着敷衍 —— 李义府没提收敛虚名的事,许敬宗也没说以后会用合法手段。她太了解这两个人了,一个爱面子,一个急功近利,嘴上答应得再好,心里未必真的能收敛。
她打开抽屉,拿出核心改革小组的名单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十几个人的名字,李义府和许敬宗的名字排在最前面,后面跟着裴怀古、苏晴等老部下。武明空拿起红笔,在李义府和许敬宗的名字旁边,重重画了两个问号。
打败王皇后、褚遂良这些外部敌人不难,毕竟他们的贪婪和保守摆在明面上;可驾驭身边的盟友,防止他们被权力腐蚀,变成新的 “王皇后”,却难如登天。这场权力的游戏里,忠诚从来都是最昂贵的奢侈品,稍有不慎,就会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,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。武明空正准备关掉电脑下班,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,裴怀古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进来,脸色凝重:“武总,刚收到监察部的消息,李总监下午退表时,跟赵磊在会所停车场聊了二十分钟,而且…… 许总监上周找的‘道上’的人,好像跟黑石资本有联系。”
武明空的瞳孔猛地一缩,手里的红笔 “啪” 地掉在名单上,红墨水在两个问号上晕开,像两滴刺眼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