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脉祭前的最后一抹夕阳,正贴着废灵谷的山尖往下沉,将空场旁的灵植染成暖橙色,连青石板路都裹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。谢昭言和沈逸尘刚跟着黑熊烈练完配合,玄色劲装和浅蓝布衣上都沾着草屑,额角还挂着未干的汗珠,就听见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——不是平日半妖们悠闲的步调,而是带着慌乱的、跌跌撞撞的声响。
两人同时转头,就看见小念从谷口跑进来,粗布裙摆上沾着泥土和草叶,原本扎得整齐的辫子散了大半,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野草。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痕,泪水混着泥土在脸颊上画出两道痕迹,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扯破的香囊布,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:“昭言哥哥……沈公子……救救我娘……快救救我娘啊!”
谢昭言心里一紧,快步迎上去,伸手稳稳扶住差点摔倒的小念——孩子的身体还在发抖,手心冰凉,显然是吓坏了。“小念别急,慢慢说,”他声音放得极柔,指尖轻轻拍着小念的后背帮她顺气,“你娘怎么了?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?”
小念攥着谢昭言的衣袖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,砸在谢昭言的手背上,带着滚烫的温度:“我……我刚才去谷外的溪边洗香囊,就看见……看见张修士带着好多穿黑甲的人,把我娘抓走了!他们说……说要把我娘带到玄心城大牢,明天灵脉祭的时候……当诱饵,引你们出来!”
“张修士?”沈逸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眉峰紧蹙。他想起昨天李长老派张修士去抓半妖的事,当时只当是抓些无关紧要的人,没想到居然抓到了小念的母亲——那个总帮着张婆婆缝补衣服、给孩子们烤甜红果的温和妇人,怎么也不该落得被当诱饵的下场。“你看清楚了?真的是张修士?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?有没有说要把你娘关在哪里?”
“是他!我肯定没看错!”小念用力点头,声音带着哭腔,却格外肯定,“他穿的灰布修士服,左手戴着黑铁戒指,说话的时候左边嘴角还会抽搐,跟阿桃说的一模一样!他们往玄心城的方向走了,我躲在树后面听他们说话,他们说……说要把我娘关在大牢的‘丙字三号’牢房,还说……还说这样你们明天就找不到,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死!”
谢昭言摸了摸小念的头,指尖触到她头发上沾着的草叶,心里一阵发酸。他想起小念的母亲刚到废灵谷时,手里提着个破旧的布包,里面装着给小念缝的新衣裳;想起她每次烤甜红果,都会特意留两个最大的,塞给练剑回来的自己和沈逸尘;想起她总说“等灵脉祭过了,想在谷里种些桃树,让小念能看到满树的花”——这样好的人,怎么能被当成诱饵,用来威胁他们?
“小念别怕,”谢昭言蹲下身,与小念平视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安心,“我和沈公子现在就想办法救你娘,不管是玄心城大牢还是李长老的人,我们都能应付,一定不会让你娘有事的。”
沈逸尘也跟着蹲下身,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灵脉蜜炼制的糖——是之前小念说喜欢吃,他特意让林砚从陵光阁带来的。他把糖轻轻放在小念手里,指尖碰了碰孩子冰凉的手心:“先把糖吃了,甜的东西能让人不那么难过。你娘肯定也不想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,对不对?我们现在就去跟狐长老说,商量怎么去玄心城大牢救人,很快就能把你娘带回来。”
小念接过糖,却没吃,只是紧紧攥在手里,糖块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,却让她稍微安定了些。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谢昭言和沈逸尘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:“真的……真的能救回我娘吗?张修士的人好多,他们还有剑,你们会不会……会不会也有危险?”
“不会的。”谢昭言肯定地点头,伸手帮小念擦掉脸上的眼泪,指尖蹭过孩子泛红的脸颊,“我们有狐长老给的隐身符,能偷偷进玄心城,不会被他们发现。你乖乖在空场等我们,阿桃会陪着你,还会给你烤甜红果,我们救回你娘就回来,好不好?”
小念吸了吸鼻子,轻轻点了点头,把糖放进怀里,小手紧紧攥着那半块香囊布——那是她娘早上刚给她缝的,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,还没来得及完工。
安顿好小念,让阿桃领着她去张婆婆的竹屋,谢昭言和沈逸尘快步往狐千机的竹屋走。夕阳已经落下,谷里渐渐暗下来,只有竹屋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烛火,像一盏指引方向的灯,在暮色里格外显眼。
推开门,狐千机正坐在石桌旁整理伤药,手里的药杵在陶碗里轻轻研磨着止血草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。苏轻语和鹰澈也在,两人刚从灵心泉侦查回来,桌上还摊着画满标记的侦查图,图上用红笔标注着灵心泉主殿周围的暗哨位置和换班时间。看到谢昭言和沈逸尘神色匆匆的样子,狐千机放下药杵,眉头微蹙:“出什么事了?看你们的脸色,像是出了急事。”
“小念的母亲被张修士抓走了。”谢昭言开门见山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小念说,张修士带着黑甲修士,把人往玄心城的方向带了,还说要关在玄心城大牢的丙字三号牢房,明天灵脉祭的时候当诱饵,引我们去救。我们想现在就去玄心城,把人救回来。”
“张修士居然敢抓小念的娘!”苏轻语猛地站起身,青绿色的劲装随着动作晃动,眼底满是愤怒,“我们下午侦查灵心泉的时候,就看到玄心城的城门守卫比平时严了三倍,还加了灵息探测符,不过我们青蛇部的隐灵术能避开探测,只要小心些,应该能顺利进城。”
鹰澈也跟着点头,他指尖捏着一片苍鹰羽毛,眼神锐利:“我跟着你们一起去。我擅长追踪和感知灵息,能帮你们确定大牢的位置,还能提前避开路上的暗哨,万一遇到突发情况,也能帮忙应付。”
狐千机手指敲击着石桌,沉默了片刻,目光扫过三人,缓缓开口:“现在去玄心城救人可以,但有几个问题必须注意。第一,玄心城大牢的守卫肯定不弱,尤其是丙字区,靠近锁妖塔,李长老说不定派了亲信修士看守,你们得小心应对,不能惊动其他人;第二,你们必须在子时前赶回来,明天灵脉祭还要靠你们去灵心泉主殿取《两界和平盟书》,揭穿李长老的罪行,不能耽误正事;第三,你们带上这些东西。”
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两张黄色的符纸,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隐身符文,边缘还缠着细细的灵蚕丝,在烛火下泛着微弱的光。他将符纸递给谢昭言和沈逸尘:“这是‘高阶隐身符’,比之前给侦查小队的更厉害,不仅能隐藏身形,还能屏蔽灵息,就算遇到灵息探测符也不会被发现,时效两个时辰,足够你们往返玄心城了。”
狐千机又从竹盒里拿出两个小巧的竹管,竹管上刻着细密的花纹,里面装着深绿色的液体:“这是‘迷魂液’,用灵植的汁液炼制的,遇到守卫时,对着他们轻轻吹一口,能让他们昏迷半个时辰,不会伤及性命,也不会引起其他修士的怀疑——比用剑杀人更稳妥。”
谢昭言接过符纸和竹管,小心地收进怀里,指尖触到符纸的温热,心里安定了不少:“谢谢狐长老,我们会记住您说的话,一定在子时前回来,不会耽误明天的计划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狐千机又递过去一个红色的信号弹,小巧得能握在掌心,外壳是用灵脉晶石做的,“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,比如被修士围困,就捏碎这个信号弹,它会发出只有鹰族能看见的青光,我已经跟鹰族的战士打过招呼,他们会在玄心城附近巡逻,看到信号就会去接应你们。”
沈逸尘接过信号弹,轻轻攥在手里,点头应下:“我们会小心的,您放心。”
三人没再多说,趁着夜色悄悄往谷外走。废灵谷的夜晚很静,只有虫鸣和风吹灵植的“簌簌”声,小念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,想来是阿桃在陪着她说话,或许还在给她烤甜红果。谢昭言走在最前面,手里握着破妄镜——镜面泛着微弱的白光,能感知到周围隐藏的灵息,帮他们避开谷外李长老设下的暗哨。
出了谷,往玄心城的方向走,路上的雾气渐渐变浓,远处偶尔传来修士巡逻的马蹄声,还有他们交谈的声音。鹰澈走在中间,时不时停下脚步,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灵息,过了几秒才开口:“前面五十步有两个暗哨,守在山道旁的大树后,手里拿着弓箭,应该是在放哨。我们从左边的草丛绕过去,那里的灵植比较密,能挡住他们的视线,他们不会发现。”
谢昭言和沈逸尘跟着鹰澈,踩着柔软的草叶往前走,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。走到离暗哨不远的地方,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——
“明天灵脉祭结束,咱们就能分到青鸾灵力了,到时候修为肯定能大涨!”
“可不是嘛!盟主说了,只要好好跟着他,以后咱们就是玄门最厉害的修士,再也不用怕那些半妖和妖物!”
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,听得谢昭言心里一阵冷笑——这些修士为了力量,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,连“守护两界和平”的初心都抛到了脑后,真是可悲又可恨。
避开暗哨,再走半个时辰,就看到了玄心城的轮廓。城墙是用青黑色的巨石砌成的,在夜色里像一条蛰伏的巨蛇,城门处挂着两盏红灯笼,昏黄的光线下,四个守卫握着长剑来回踱步,腰间还挂着灵息探测符,符纸在灯笼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,只要有妖物或半妖靠近,符纸就会变亮。
“我先去引开守卫。”鹰澈压低声音,从怀里掏出一片苍鹰羽毛,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口气——羽毛像有了生命似的,借着风势朝着城门右侧的树林飞去,落地时撞在树枝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“什么人?”守卫们立刻警惕起来,举着剑往树林的方向走,脚步匆匆,正好把后背留给了谢昭言和沈逸尘。
“就是现在。”沈逸尘低声说,和谢昭言一起捏碎了手里的隐身符。符纸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,裹住两人的身形,连他们的呼吸声都隐藏得干干净净,从外人看来,原地仿佛空无一人。他们趁着守卫不注意,快步穿过城门,往玄心城大牢的方向走。
玄心城的夜晚很安静,街道上空无一人,只有巡逻修士的脚步声偶尔从远处传来。谢昭言和沈逸尘按照鹰澈之前说的路线,绕开巡逻队——鹰澈已经提前感知到了他们的路线,告诉他们“每炷香的时间,巡逻队会从东街走过去,咱们趁这个间隙穿过街道”。
很快就到了大牢外。大牢的墙体比玄心城的城墙还要厚,上面刻着镇压妖物的符文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门口站着两个守卫,手里握着长刀,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,连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握紧刀柄。
谢昭言从怀里掏出装着“迷魂液”的竹管,拔开塞子,对着守卫的方向轻轻吹了口气。深绿色的液体顺着风飘过去,像一阵无形的雾,落在两个守卫身上。他们愣了一下,眼神渐渐变得涣散,身体晃了晃,很快就倒在地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,却没醒过来——“迷魂液”的效果很见效。
两人快步走进大牢,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,还混着淡淡的血腥味,让人忍不住皱眉。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忽明忽暗,映得牢房的铁栏杆泛着冷光,栏杆上还缠着铁链,是用来锁那些“危险”的半妖的。牢房里的半妖们听到脚步声,纷纷凑到铁栏杆前,眼里满是恐惧和期待,却没人敢说话——他们怕惊动看守的修士,怕招来更严厉的惩罚。
谢昭言按照小念说的“丙字三号”,顺着走廊往里走。走廊两侧的牢房里,有的半妖在低声哭泣,有的在默默发呆,还有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,睡得很不安稳。谢昭言心里一阵发酸,这些人都是无辜的,却因为李长老的阴谋,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,还要被当成诱饵,实在可怜。
走到丙字区,谢昭言很快就找到了三号牢房。牢房里,小念的母亲正坐在稻草上,双手被铁链绑在墙上,手腕处已经被磨得通红,头发有些乱,脸上沾着灰尘,却没受伤,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。她听到脚步声,缓缓抬起头,看到突然出现在牢房外的谢昭言和沈逸尘,愣了一下,随即眼里泛起泪光,声音沙哑:“谢公子,沈公子,你们怎么来了?小念呢?她没事吧?是不是也被抓了?”
“小念没事,我们是来救你的。”谢昭言轻声说,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惊动其他人,“小念在废灵谷等着呢,阿桃陪着她,很安全,你别担心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铁丝——是陈叔特意给他的,说“玄心城大牢的锁都是老款式,用这个能打开”,他小心翼翼地将铁丝插进锁孔里,轻轻转动。
沈逸尘站在走廊口放哨,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,生怕有修士过来。他能听到远处看守修士的打呼声,应该是在偷懒睡觉,暂时不会过来。
很快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谢昭言打开牢门,快步走进去,帮小念的母亲解开铁链——铁链很粗,磨得她的手腕又红又肿,谢昭言解开的时候,尽量放轻动作,怕弄疼她。“我们快走吧,这里不安全,得尽快离开玄心城。”
小念的母亲点了点头,刚站起来,腿就软了一下——被绑了太久,腿已经麻了。她扶住谢昭言的胳膊,声音带着一丝急切:“我们快走吧,我刚才听到看守的修士说,明天要把我们这些半妖绑在灵心泉的十二根石柱上,还说……还说要是你们不来救,就把我们一个个杀了,用我们的血来激活锁妖塔的献祭仪式!”
“用半妖的血激活献祭仪式?”沈逸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,他之前只知道李长老要献祭自己,没想到还要用无辜半妖的血,“李长老真是丧心病狂!”
“我们先离开这里,回去再商量对策。”谢昭言扶着小念的母亲,快步往大牢外走,“鹰澈在城外的树林里等我们,我们得在子时前赶回废灵谷,不能耽误明天的计划。”
三人悄悄走出大牢,避开巡逻的修士——那些修士要么在打盹,要么在谈论明天的“灵力”,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救走了半妖。顺利出了玄心城,鹰澈已经在树林里等着,看到他们带着小念的母亲回来,松了口气:“路上没遇到麻烦吧?我刚才看到有修士往大牢的方向走,还以为你们被发现了,差点就想进去接应。”
“没遇到麻烦,都很顺利。”谢昭言笑了笑,扶着小念的母亲往废灵谷的方向走,“我们走快些,争取早点回去,跟狐长老说一下李长老要用半妖血激活献祭仪式的事。”
夜色渐深,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,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。小念的母亲边走边说:“我在大牢里的时候,还听到张修士和看守的修士吵架,说……说他想偷偷留一些‘蚀灵散’,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,还说等献祭仪式结束,要跟李长老要镇妖柱的碎片。那个张修士,看起来也不是真心跟着李长老,就是想趁机捞好处。”
“张修士有私心?”沈逸尘若有所思,“说不定明天灵脉祭的时候,能利用他的私心,打乱李长老的计划。”
谢昭言也点了点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