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心城的城门矗立在灰蒙蒙的天幕下,曾经象征着玄门威严的朱红大门,此刻被一层浓郁的戾气笼罩。城楼上飘扬的玄门旗帜换成了暗黑色,边缘绣着狰狞的骨刺纹路,在呼啸的寒风中猎猎作响,像是在宣告着一场血腥的统治。
谢昭言隐匿在城外的密林边缘,玄色长袍被尘土沾染,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,眼底却燃烧着锐利的寒芒。他望着城门方向,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破妄镜,镜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。
不过数日未见,这座曾见证两界和平曙光的城池,已然变得面目全非。
城门两侧的高墙之上,悬挂着数十张泛黄的画像,画像上的人有男有女,有修士有半妖,每张画像的额角都被用朱红颜料打了个刺眼的叉,下方用墨笔写着“通妖逆贼”四个大字。谢昭言的目光扫过,赫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与沈逸尘的画像,画像上的两人眉眼被刻意丑化,带着几分妖异的狰狞,与真实容貌相去甚远,显然是魏坤为了煽动民意而刻意为之。
城墙下,数队身着玄门服饰的修士手持长刀,眼神凶戾地来回巡逻,腰间的令牌上刻着“镇妖卫”三个字,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。城门处,几名修士正粗暴地拉扯着一对年轻的半妖夫妇,男人的狐耳被硬生生拽得变形,女人怀中的婴孩被吓得哇哇大哭,哭声凄厉,却只换来修士们更加恶毒的咒骂。
“妖崽子就是妖崽子,还敢妄想进城?魏长老有令,所有半妖格杀勿论,你们也敢凑上来送死!”领头的修士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,将他踹倒在地,长刀出鞘,寒光直指男人的脖颈。
“我们没有通妖!我们只是想进城找个活路!”男人咳着血,死死护住身后的妻儿,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,“玄门曾经说过要庇护众生,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?”
“言而无信?”修士冷笑一声,眼中满是讥讽,“现在玄门我说了算!魏长老说了,半妖皆是邪祟同党,留着就是祸患!今天就让你们一家团聚,去地下见你们的妖祖宗!”
长刀落下的瞬间,谢昭言周身的灵力骤然爆发,一道金色的光刃从破妄镜中射出,精准地打在修士的手腕上。修士吃痛,长刀脱手而出,哐当一声落在地上。
“谁?”城楼上的修士立刻警惕起来,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密林边缘,弓箭上弦,直指谢昭言藏身的方向。
谢昭言不再隐匿,缓步从密林走出,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周身散发的威压让在场的修士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。他目光扫过城楼下的惨状,眼中的寒芒愈发浓烈,声音冰冷如霜:“玄门弟子,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,你们却助纣为虐,屠戮无辜,与邪祟何异?”
“是谢昭言!”有人认出了他,惊呼出声,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,“他竟然真的回来了!”
“怕什么?他不过是孤身一人!”领头的修士强作镇定,捡起地上的长刀,对着身边的修士们喊道,“魏长老有令,活捉谢昭言者,赏千金,封长老!大家一起上,拿下他!”
数十名修士立刻围了上来,长刀与法器齐出,灵力波动杂乱却凶猛,朝着谢昭言席卷而去。谢昭言眼神一凝,破妄镜在手中旋转,金色的光芒暴涨,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,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。
“不自量力。”他冷哼一声,身影一闪,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修士群中,破妄镜化作一道流光,在人群中穿梭。惨叫声此起彼伏,不过片刻功夫,数十名修士便纷纷倒地,非死即伤,再也没有一战之力。
谢昭言走到那对半妖夫妇面前,伸手将他们扶起,语气缓和了些许:“快走吧,往南方去,那里有妖域的部族,或许能给你们一条活路。”
男人感激地看着他,磕了个头:“多谢谢公子救命之恩!您也要多加小心,魏坤那奸贼现在权势滔天,玄心城已经不是当年的玄心城了。”
谢昭言点了点头,看着他们抱着孩子匆匆离去的背影,心中愈发沉重。他转头望向城门,城楼上的修士已经拉起了吊桥,弓箭如林,严阵以待,显然是怕他强行闯入。
他没有硬拼,而是转身隐入一旁的小巷。玄心城大街小巷错综复杂,他自幼在此长大,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。如今魏坤势大,他孤身一人,若是贸然闯入,只会打草惊蛇,得不偿失。他必须先找到狼啸等人隐藏的反抗势力,整合力量,再伺机而动。
小巷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,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,偶尔能听到屋内传来的压抑哭声。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,如今死气沉沉,如同一座空城。谢昭言贴着墙壁前行,尽量避开巡逻的“镇妖卫”,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在一起。
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是玄门的根基所在,如今却沦为魏坤施行暴政的工具,生灵涂炭,民不聊生。他想起李长老伏诛后,众人欢呼雀跃的场景,想起他与沈逸尘约定要守护这份和平的誓言,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。若不是他急于带沈逸尘前往青鸾谷,或许魏坤就没有可乘之机,这一切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。
“昭言……”
一道微弱的呼唤突然从旁边的院落中传来,谢昭言心中一动,停下脚步,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。这声音有些熟悉,像是玄门中一位曾经对他颇为关照的长老——墨尘长老。
他警惕地环顾四周,确认没有巡逻的修士后,推开了院落虚掩的大门。院内杂草丛生,一片狼藉,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。墨尘长老正蜷缩在墙角的阴影中,胸口缠着厚厚的布条,鲜血已经浸透了布条,脸色苍白如纸,气息奄奄。
“墨尘长老!”谢昭言快步上前,蹲下身,指尖凝聚起灵力,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脉搏。
“真的是你……”墨尘长老睁开眼睛,看到谢昭言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又被担忧取代,“你怎么回来了?魏坤已经布下天罗地网,就等你自投罗网!”
“狼啸他们在哪里?”谢昭言问道,“我收到他的传讯,说他们被困在城郊,急需支援。”
“狼啸他们……已经转移了。”墨尘长老咳嗽了几声,咳出一口鲜血,“魏坤察觉了他们的藏身之处,发动了猛攻,狼啸带着残余的人突围后,就去了城西的废弃窑场,那里有一条密道,可以通往城外的山谷。”
他顿了顿,抓住谢昭言的手,语气急切:“谢公子,魏坤现在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。他不仅联合了玄门的守旧势力,还暗中吸收了部分邪祟的力量,实力大增。而且,他手中还有一件从李长老那里得到的邪器,能够操控低级邪祟,如今已经组建了一支邪祟大军,声势浩大。”
谢昭言心中一沉,没想到魏坤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。他原本以为,凭借自己的实力,再加上狼啸等人的协助,想要扳倒魏坤并非难事,如今看来,这场战斗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谢昭言点了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瓶疗伤丹药,递给墨尘长老,“长老,你先服用丹药疗伤,这里不安全,等我找到狼啸他们,就来接你。”
墨尘长老接过丹药,却没有立刻服用,而是看着谢昭言,眼中满是愧疚:“谢公子,是我们对不起你。当初魏坤煽动民意,污蔑你与妖域勾结,我们这些人胆小怕事,不敢站出来为你辩解,才让魏坤得逞……”
“长老不必自责。”谢昭言打断他的话,语气平静,“魏坤野心勃勃,早有预谋,就算没有这些,他也会想方设法夺取玄门的控制权。当务之急,是尽快整合力量,阻止他的阴谋,还玄心城一片安宁。”
墨尘长老点了点头,眼中满是赞许:“你能这么想,真是玄门之幸。谢临渊先祖在天有灵,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。”
谢昭言心中一动,想起了青禾长老所说的,谢临渊与凌渊的往事。百年前,先祖也曾面临过类似的困境,却依旧坚守着心中的信念,守护着两界的和平。如今,轮到他了,他不能让先祖失望,更不能让沈逸尘失望。
他告别了墨尘长老,再次隐匿身形,朝着城西的废弃窑场而去。一路上,他看到了太多的惨状:被修士们肆意殴打辱骂的平民、被强行拖拽着押往刑场的半妖、被烧毁的房屋与店铺……每一幕,都像一把利刃,狠狠刺进他的心脏,让他更加坚定了推翻魏坤的决心。
城西的废弃窑场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,窑体坍塌,遍地瓦砾,周围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,显得荒凉而破败。谢昭言小心翼翼地走进窑场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
“谁?”
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,紧接着,数道黑影从瓦砾堆后窜出,手持武器,将谢昭言团团围住。为首的正是狼啸,他身上的铠甲布满了伤痕,脸上带着一道新的伤口,眼神警惕地看着谢昭言,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。
“是我。”谢昭言说道,缓缓收起周身的灵力,“狼啸,我回来了。”
狼啸看清来人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连忙挥手让其他人放下武器:“谢公子!你可算回来了!我们都快撑不住了!”
谢昭言跟着狼啸走进一处隐蔽的窑洞,窑洞内空间不大,却挤满了人,大多是玄门的正直修士与幸存的半妖,大约有百余人。他们大多面带疲惫,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,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。黑熊烈也在其中,他正帮一位受伤的修士包扎伤口,看到谢昭言,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。
“谢公子,你回来就好!”黑熊烈说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,“魏坤那狗贼太狡猾了,我们突围的时候,他派了大量的修士和邪祟追杀我们,若不是我们熟悉地形,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。”
谢昭言看着窑洞内的众人,心中满是愧疚:“是我来晚了,让大家受苦了。”
“谢公子不必自责。”一位年长的修士走上前,对着谢昭言行礼道,“我们都知道,你是为了救沈公子才离开的。魏坤倒行逆施,天怒人怨,我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,就是相信你一定会回来,带领我们推翻他的统治。”
其他修士也纷纷附和,眼中满是期盼。在他们心中,谢昭言不仅是谢临渊的后人,更是唯一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希望。
谢昭言心中一暖,点了点头:“多谢大家信任。魏坤勾结邪祟,屠戮无辜,已经背离了玄门的初心。我回来了,就绝不会让他再为所欲为。接下来,我们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,积蓄力量,等待最佳的时机,一举推翻魏坤的统治。”
众人齐声应道,窑洞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,原本压抑的情绪被希望所取代。
接下来的几日,谢昭言开始整合窑洞内的力量。他将修士与半妖分成两队,修士队由狼啸带领,负责打探消息、训练新兵;半妖队由黑熊烈带领,负责寻找食物、救治伤员。他自己则利用破妄镜的力量,暗中清除了几处魏坤设下的哨卡,为众人争取了更多的生存空间。
闲暇之余,谢昭言总会拿出破妄镜,尝试联系沈逸尘。他将灵力注入镜中,心中默念着沈逸尘的名字,希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。镜面上泛起淡淡的金光,片刻后,一道微弱的蓝光从镜面深处透出,虽然微弱,却稳定而持续,像是在回应着他的呼唤。
谢昭言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握着破妄镜的手指微微收紧。他知道,这道蓝光意味着他与沈逸尘之间的羁绊从未断裂,沈逸尘一定还平安无事,正在青鸾谷中努力苏醒。
“沈逸尘,”谢昭言轻声呢喃,目光望向青鸾谷的方向,眼中满是思念与牵挂,“我在这里等你。等我们推翻魏坤,平定战乱,就一起去雾隐村,赴那场迟到的温酒之约。这一次,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。”
镜面上的蓝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意,闪烁得愈发明亮了些,仿佛在回应着他的约定。
然而,平静并未持续太久。这日清晨,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修士匆匆跑回窑洞,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:“谢公子!不好了!魏坤要在三日后举行‘镇妖大典’,声称要当众处决所有被抓捕的半妖与反抗者,还要祭祀邪器,彻底掌控玄门与妖域!”
谢昭言心中一沉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:“祭祀邪器?看来,魏坤是想借助邪器的力量,彻底巩固自己的地位。我们不能让他得逞!三日后,便是我们行动的时机!”
狼啸也脸色凝重地说道:“可是谢公子,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太过薄弱,魏坤手下有数千修士与邪祟大军,我们恐怕很难与之抗衡。”
“力量薄弱,不代表没有胜算。”谢昭言说道,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,“魏坤的所作所为,早已天怒人怨。玄门中还有许多正直的修士,只是迫于他的淫威,不敢站出来反抗。三日后,只要我们能在‘镇妖大典’上揭露魏坤的阴谋,唤醒众人的良知,必定能得到他们的响应。到时候,内外夹击,未必不能扳倒魏坤。”
众人沉默不语,虽然知道谢昭言的计划风险极大,但他们也明白,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。若任由魏坤祭祀邪器,掌控两界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我同意谢公子的计划!”狼啸率先说道,眼中满是决绝,“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拼死一搏!就算粉身碎骨,也要为两界的和平拼出一条生路!”
“我们也同意!”其他修士与半妖也纷纷附和,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光芒。
谢昭言点了点头,心中满是感动。他看着窑洞内的众人,握紧了手中的破妄镜,镜面上的蓝光依旧微弱却坚定,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。
“好!”谢昭言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力,“三日后,我们兵分三路。一路由我带领,潜入大典现场,揭露魏坤的阴谋;一路由狼啸带领,负责解救被关押的半妖与反抗者;最后一路由黑熊烈带领,负责牵制魏坤的邪祟大军。我们各司其职,成败在此一举!”
众人齐声应道,窑洞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而激昂。一场关乎玄心城存亡、关乎两界和平的大战,即将在三日后的“镇妖大典”上拉开序幕。
谢昭言再次看向破妄镜,镜面上的蓝光似乎与他的心跳产生了共鸣,微微闪烁。他仿佛能感受到沈逸尘的气息,感受到他的担忧与期盼。
“沈逸尘,等着我。”谢昭言在心中默念,“等我推翻魏坤,就立刻去青鸾谷找你。到时候,我们一起守护这份和平,一起喝一壶温好的烈酒,再也不分开。”
玄心城的阴霾依旧浓重,但窑洞内的众人心中,却燃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。他们知道,这场战斗注定艰难,但只要他们坚守信念,携手并肩,就一定能驱散阴霾,迎来真正的光明。而这一切,都将在三日后的“镇妖大典”上,见分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