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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被饿醒的。准确来说,是被肚子里那只叫嚣的馋虫吵醒的。前爪扒着湿漉漉的岩壁,指甲缝里塞满了青苔,后臀却像被钉死在石缝里,任凭我怎么蹬腿,都只能换来「咔哒」一声石响——那是我肥硕的屁股把石头挤得更紧的证明。「汪呜……」委屈的呜咽刚出口,就被头顶滴落的晨露砸中鼻尖。冰凉的水珠顺着黑褐色的鼻息滚进唇缝,带着点山涧特有的清苦气,痒得我猛地打了个喷嚏。「阿嚏!」这一下用力过猛,整个身子像被无形的手往石缝里按了按,后腰的绒毛都被磨得发烫。我能感觉到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贴在冰凉的岩石上,昨天偷偷从山下农户家叼来的半只山鸡骨头,还卡在牙缝里没剔干净。

三天了。我,青丘柯基一族修了三百年的阿短,愣是把自己卡在青峰山这道鬼石缝里三天了。早知道会被卡在这儿,当初就不该贪嘴追那只肥硕的竹鼠。那家伙跑得比风还快,带着我钻进这片乱石滩,眼看就要追上,脚下突然一空——再睁眼时,就成了现在这副上不去下不来的窘态。尾巴还在石缝外面摇得欢快,蓬松的白色尾尖扫过沾满晨露的草叶,沾了一串晶莹的水珠。这是我身为柯基精的骄傲,蓬松度堪比青丘最会保养的狐狸姐姐,只可惜现在除了招来几只好奇的山雀,毫无用处。

「啾啾。」一只灰扑扑的山雀落在我摇来晃去的尾巴上,用尖喙啄了啄我尾尖的绒毛。我气不打一处来,想扭头吓唬它,却只能转动三分之一的脖颈,眼睁睁看着那小家伙叼走我尾巴上的一根白毛,扑棱棱飞走了。「汪!」气死我了!就在这时,头顶传来一阵极轻的布料摩擦声。不是山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响,是上好的绸缎被风吹动的声音,带着点清冽的草木香,像极了族长珍藏的那匹雪缎。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青峰山是上古神只的清修之地,寻常妖精不敢靠近,难道是……正主来了?三百年前,族里的老花狗曾说过,青峰山住着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仙君,修为深不可测,脾气却比万年寒冰还冷。当年有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熊精想占山为王,刚踏进青峰山地界,就被一道白光劈成了熊饼,连毛都没剩下。我缩了缩脖子,努力把自己往石缝里塞了塞。虽然我修了三百年,勉强能化出半人形态,但在这种级别的大佬面前,跟只没断奶的小狗崽没什么区别。可那脚步声却停在了我头顶。一双云纹白靴先映入眼帘。靴筒是上好的云锦,靴口绣着银丝暗纹,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,连鞋底都干净得像是刚从云里摘下来的,没沾半点泥尘。再往上看,是月白色的道袍。衣摆宽大,随着山风轻轻晃动,下摆处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轨图案,北斗七星的位置尤其清晰,像是把整片夜空都缝在了衣料上。袖口挽着半截,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,皮肤白得像雪,却在晨光里透着点淡淡的玉色。

最后,我的视线撞进了一双眼睛里。那是双极好看的眼睛,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眼,眼尾微微上挑,却没半点轻浮气。瞳仁是极深的墨色,像淬了冰的古井,深不见底,明明是平视着我,却让我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看透了五脏六腑,连昨天藏在舌下的鸡骨头都无所遁形。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,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得微微晃动,眉骨很高,衬得眼窝有些深邃。鼻梁挺直,唇线清晰,唇色是淡淡的粉,偏偏眉心点着一点朱砂痣,像雪地里落了滴心头血,把那张本该清冷出尘的脸,硬生生添了几分烟火气。可这烟火气又被周身的气场压着,像结了万年寒冰的湖面,看着平静,底下却藏着能冻裂山河的寒气。

我这修了三百年的柯基精,在他面前连尾巴尖都不敢翘一下,只能乖乖把刚才还在摇晃的尾巴,紧紧夹在两腿之间。「柯基?」他开口了。声音清冽得像山涧冰泉敲在玉石上,每个字都带着点冰凉的回响,却又不刺耳,反而像含了块薄荷糖,顺着耳朵往心里钻。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话时,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。「卡在这儿多久了?」

我委屈地呜咽两声,前爪使劲扒拉着岩壁,又往后蹬了蹬腿——看见没?卡得死死的!再不动动,我尾巴上的毛都要被露水打秃了!他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,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那点细微的表情落在他脸上,竟像是万年冰川裂开了条小缝,让我莫名觉得……他好像没那么可怕?「三天了?」他又问,语气听不出情绪。我赶紧点头,脑袋在岩壁上磕出「咚咚」的轻响。可不是嘛!要不是昨天运气好,从路过的山兔嘴里抢了半只山鸡,我现在早饿成柯基干了!他没再说话,只是伸出了手。

那是只很好看的手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,指尖泛着淡淡的银光,像是有细碎的星辰落在上面。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感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我的屁股——不是那种粗鲁的拉扯,而是像被一团柔软的云托着,轻飘飘的,没半点痛感。然后,他轻轻一推。「噗通。」我四脚朝天摔在身后的草地上,肥硕的身子在柔软的草叶上滚了两圈,才终于稳住。蓬松的尾巴扫过沾满露水的草叶,沾了一身晶莹的水珠,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狗。「咳咳……」我甩了甩脑袋上的草屑,赶紧变回半人形态。两条小短腿努力站得笔直,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头顶,身后的尾巴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——这是柯基族表达友好的本能,可在这种大佬面前,好像有点不合时宜。我赶紧伸手按住尾巴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些:「多、多谢仙长!小女子是青丘柯基一族的阿短,特来投奔仙长!」沈砚——哦不,我后来才知道他叫沈砚——收回了手,道袍在山风里拂动,竟真的没沾半点尘埃。他垂眸看我,目光在我毛茸茸的耳朵和被手按住、却还在不安分晃动的尾巴上顿了顿,那双眼古井无波的眼睛里,似乎闪过一丝……困惑?「青丘与我素无往来,」他开口,声音依旧清冷,「为何寻我?」「是长老让我来的!」我赶紧从怀里掏出族长塞给我的玉佩。那是块暖白色的羊脂玉,上面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狗,据说是我们柯基族的信物。我踮着脚,努力把玉佩举到他面前。因为腿太短,胳膊也不够长,只能使劲仰着脖子,活像只讨要骨头的小狗:「长老说您三百年前受过我们柯基族的恩惠,如今我族有难,您得收留我!」

其实长老原话是这么说的:「阿短啊,那沈砚可是上古神只,修为深不可测,当年要不是你太奶奶偷偷往他酒葫芦里塞了块醒酒石,他早就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!这恩情,他必须得还!你去了就赖在他那儿,能拜师最好,不能拜师……拐回来当族长女婿也行啊!咱们柯基族,就得找个厉害的靠山!」我当时还拍着胸脯保证:「放心吧长老!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,保管让他把我当祖宗供着!」可现在看着沈砚这张冷冰冰的脸,我突然有点没底气。沈砚捏过玉佩,指尖的冰凉透过玉面传来,激得我打了个哆嗦。他低头看着玉佩上那只歪扭的小狗,又抬眼看了看我,眉峰蹙得更紧了些。「三百年前……」他沉吟着,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,「倒是救过一只偷喝我仙酿的胖狗。」我耳朵一热。那偷喝仙酿把自己醉成球的,好像……是我太奶奶?不对,长老说是太奶奶给的醒酒石啊!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?不管了,先赖下来再说!「对对对!就是那回事!」我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,脑袋点得像捣蒜,「我太奶奶说了,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,所以派我来给您端茶倒水、铺床叠被、暖……暖床也行啊!」最后三个字说得越来越小声,说完我就后悔了。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?他要是觉得我不知廉耻,一巴掌把我拍死怎么办?我偷偷抬眼瞄他,却看见他正看着我,嘴角似乎……上扬了一点点?那弧度极淡,快得像错觉,等我再定睛去看时,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柔和,只是晨光造成的幻影。「胡闹。」他把玉佩还给我,语气依旧平淡,「青丘柯基一族世代安居,何来危难?」「这……」我卡壳了。长老就给了我玉佩,没教我怎么圆谎啊!总不能说「我就是想来蹭吃蹭喝顺便拐个神仙老公」吧?我眼珠一转,赶紧挤出两滴眼泪,扒着他的裤腿就开始嚎:「仙长您不知道啊!最近青丘来了群凶神恶煞的狼精,天天抢我们的鸡腿,还说要把我们柯基族抓去当宠物!长老说只有您能救我们了,您要是不收留我,我回去就得被狼精拔毛了呀!呜哇……」我一边哭,一边偷偷从指缝里看他的反应。他站在那儿没动,月白色的道袍被我拽得皱了一块,却没推开我。

阳光透过他的发隙落在我脸上,带着点温热的触感,他垂眸看着我,眼底的情绪依旧难懂,可那点冰冷的气场,好像弱了些。「起来。」他说。我以为他要赶我走,哭得愈发伤心:「仙长您就收留我吧!我会做饭会洗碗,还会摇尾巴逗您开心!实在不行……我给您当脚垫也行啊!」他沉默了片刻,突然伸手,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我的后颈。就像拎小猫似的,轻轻松松把我提了起来。我悬空蹬着两条小短腿,嘴里的哭声戛然而止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。他的手指很凉,却没用力,捏着我后颈的皮毛,像在拎一件珍贵的小玩意儿。「青峰山不留闲杂人等。」他拎着我往山顶走,步伐轻快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「但念在……三百年前的情分上,暂且留你几日。」我眼睛一亮!有戏!「谢谢仙长!仙长您真是活菩萨!不不不,您比活菩萨还慈悲!」我赶紧献殷勤,尾巴在身后摇得像个小马达,差点抽到他的手背,「仙长您放心,我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!我吃的很少,一顿就啃一只鸡……不对,半只!半只就够了!」他没理我,只是拎着我继续往上走。

青峰山顶比我想象中热闹。不是人声鼎沸的热闹,是另一种安静的、充满生机的热闹。成片的桃花树沿着山路铺开,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,踩上去软绵绵的,像铺了层粉色的云。路边的石缝里钻出几株翠绿的兰草,开着细碎的白花,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,混着泥土的清新,好闻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山顶中央,矗立着一座白玉砌成的台子,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轨图案,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观星台。观星台旁边有座不算大的院落,青瓦白墙,门口挂着块木牌,上面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字:「砚星居」。院子里种着几株桂树,枝繁叶茂,虽然没开花,却能想象出秋天满院飘香的样子。墙角堆着些劈好的柴火,码得整整齐齐,旁边还有个石碾子,上面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面粉——看来这位神仙,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。「以后你就住这儿。」他把我放在一间偏房门口,指了指里面,「安分些,莫要乱跑。」我探头往里看。房间不大,却收拾得干净整洁。一张木板床,铺着粗布床单,旁边是个掉了漆的木桌,墙角堆着几个蒲团。虽然简陋,却比我在青丘的树洞暖和多了,至少不用担心下雨漏水。「谢谢仙长!」我赶紧鞠躬,小短腿差点站不稳,「对了仙长,您贵姓啊?我总不能一直叫您仙长吧?」他已经转身往主屋走,听到我的话,脚步顿了顿。「沈砚。」两个字轻飘飘地飘过来,被山风卷着,落进我耳朵里,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
沈砚。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,觉得比族里所有公狗的名字都好听。「那沈砚仙长,」我追上去两步,腆着脸问,「中午饭……有鸡腿吗?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。过了会儿,他才吐出两个字:「没有。」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。果然,神仙都是喝露水的吗?那我岂不是要在这儿饿死了?沈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补充道:「丹房有辟谷丹。」辟谷丹?我想起族里老黄狗吃过的那种灰扑扑的小药丸,据说一粒能顶三天不饿,可味道比树皮还难吃,嚼起来像在啃石头。我光是想想,就觉得腮帮子发酸。「那……」我还想争取一下,他却已经走进了主屋,关上了门。门板是上好的紫檀木,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,关上门的瞬间,就把外面的声音都隔绝了,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不清。我耷拉着耳朵回到偏房,看着空荡荡的桌子,肚子不争气地「咕咕」叫了起来。不行,不能就这么放弃!想当年我能从三只成年狼精嘴里抢回一只烤鸭,靠的就是坚持不懈的精神!不就是只鸡腿吗?我就不信,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,还有这摇起来能打鼓的尾巴,拿不下一个冷冰冰的神仙!我蹲在主屋门口,开始了漫长的等待。沈砚似乎很忙。他上午大部分时间都在观星台,要么站着,要么坐着,一动不动地看着天,像尊没有感情的白玉雕像。偶尔会拿出笔墨纸砚,在宣纸上画些奇怪的符号,那些符号弯弯曲曲的,看着像星轨,又像某种我看不懂的咒语。中午的时候,他会回主屋待一会儿,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食盒。我以为是要吃饭,赶紧摇着尾巴凑上去,结果他只是提着食盒,往山下走。「沈砚仙长,您去哪儿啊?」我跟在他身后,亦步亦趋,「是去化缘吗?带我一起呗!我能帮您叼食盒!」他没理我,脚步轻快,我得小跑才能跟上。他的云纹白靴踩在石板路上,没声音,我的小短腿却「哒哒哒」响个不停,像在敲小鼓。走到半山腰,他拐进一条岔路。

路的尽头是个小小的村落,几十户人家,白墙黑瓦,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,看着一派祥和。村口有个老妇人摆着个小摊,上面放着些新鲜的蔬菜,还有几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,热气腾腾的,香味顺着风飘过来,勾得我口水直流。沈砚走到摊位前,从袖袋里摸出几枚铜钱,递给老妇人。「李婆婆,今日的宣纸和墨锭。」「是沈师父啊!」老妇人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,手脚麻利地从摊子底下拿出个油纸包,「刚从镇上给你捎回来的,还是你要的那种松烟墨,快拿着。」「多谢。」他接过油纸包,又指了指旁边的馒头,「再要两个馒头。」「哎!」我看着那白白胖胖的馒头,眼睛都直了。原来他不是喝露水的!他也吃馒头!老妇人把馒头递给他,视线落在我身上,好奇地问:「沈师父,这是你家的小狗?看着怪可爱的,就是腿短了点。」我:「……」我是柯基精!不是小狗!我还会化人形呢!我正想反驳,沈砚却已经提着油纸包转身往回走,淡淡丢下一句:「路上捡的,暂放几日。」「捡的?」我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,小短腿倒腾得飞快,「我明明是青丘柯基一族的正经妖精!有族谱的那种!」他没回头,只是把手里的油纸包往我面前递了递。

两个白面馒头的热气透过油纸渗出来,带着淡淡的麦香,勾得我肚子又「咕咕」叫了起来。「给你。」我看着那白白胖胖的馒头,又看了看他清冷的侧脸,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大半。算了,跟馒头计较什么?有吃的就行。我接过馒头,也顾不上烫,张嘴就咬了一大口。松软的面香混着酵母的微甜在嘴里散开,比青丘的野果好吃一百倍!我吃得太急,嘴角沾了点面屑,自己却没察觉。沈砚走在前面,似乎察觉到我没跟上来,回头看了一眼。目光在我嘴角顿了顿,他脚步微停,从袖袋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帕子。是块月白色的锦帕,边角绣着和他道袍上一样的星轨图案,摸起来滑溜溜的,比族长的雪缎还舒服。他没说话,只是伸手,用帕子轻轻擦过我的嘴角。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我的唇角,像有电流窜过,麻酥酥的,一直窜到尾巴尖。我整个人都僵住了,嘴里的馒头也忘了嚼,眼睛瞪得溜圆,直勾勾地看着他。他的睫毛很长,垂下来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,给那张清冷的脸镀了层金边,眉心的朱砂痣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,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
「谢、谢谢沈砚仙长。」我结结巴巴地说,脸颊烫得能煎鸡蛋。他收回手,把帕子重新叠好塞进袖袋,转身继续往山顶走,声音听不出异样:「慢些吃,没人跟你抢。」我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,这神仙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的。至少,他会给我买馒头,还会帮我擦嘴。回到砚星居,沈砚径直走进了主屋,应该是去处理他的宣纸和墨锭了。我捧着剩下的半个馒头

,蹲在院子里的桂树下,小口小口地啃着,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主屋的方向瞟。主屋的门没关严,留着道缝隙。我踮着脚,透过缝隙往里看。沈砚坐在靠窗的书案前,正将新买的宣纸铺展开。他褪去了外面的月白道袍,只穿着件素色的里衣,领口松了两颗扣子,露出精致的锁骨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,给乌黑的发丝镀了层金边,他低头研墨的样子,专注得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。研墨的动作很慢,手腕轻轻转动,墨条在砚台上磨出细腻的墨汁,发出「沙沙」的轻响。他的手指很长,握着墨条的样子都好看,骨节分明的手与乌黑的墨形成鲜明对比,像幅淡雅的水墨画。我看着看着,突然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。不是因为不好吃,是因为……看他研墨,比吃馒头还有意思。

「咕噜——」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,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。沈砚似乎被惊动了,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。我吓得赶紧蹲下身,把脸埋在膝盖里,心脏砰砰直跳,像揣了只兔子。过了会儿,没听到动静,我才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看。主屋的门依旧虚掩着,书案前的人已经低下头,继续研墨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我松了口气,拍了拍胸口,刚想继续啃馒头,却看见沈砚从书案前站了起来,往厨房的方向走去。厨房?他要做什么?我好奇心驱使,悄悄跟了过去,趴在厨房门口的石墩后,探头往里看。沈砚正站在灶台前,手里拿着个陶罐,不知道在倒什么。灶台旁边的石桌上,放着些刚才从山下买回来的蔬菜,还有……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?我的眼睛瞬间亮了!他不是只吃馒头吗?怎么会有五花肉?难道是给我买的?想到这里,我尾巴又忍不住摇了起来,差点把身后的柴火堆蹭塌。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。我赶紧把头缩回来,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。「出来。」清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,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。我吐了吐舌头,磨磨蹭蹭地从石墩后走出来,低着头走到厨房门口,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。

「偷听什么?」他问,手里还拿着那块五花肉,正用清水冲洗。「没、没偷听!」我赶紧摆手,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块五花肉,「我就是……路过,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。」他看了我一眼,目光在我摇个不停的尾巴上顿了顿,嘴角似乎又微微上扬了一下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「会生火吗?」「会!」我赶紧点头,拍着胸脯保证,「我在青丘经常钻木取火烤肉吃!」他把火石递给我:「那生火吧。」我接过火石,蹲在灶台前,熟练地往灶膛里塞了些干柴,拿着火石「咔嚓咔嚓」地摩擦起来。火星溅落在干柴上,很快就燃起了小小的火苗,我赶紧用嘴吹气,火苗越来越旺,舔舐着锅底,发出「噼啪」的轻响。沈砚站在灶台前,开始处理五花肉。他的动作很熟练,刀工也好得惊人,薄薄的肉片切得大小均匀,连肥瘦的比例都差不多。他往锅里倒了点油,等油热了,把肉片倒进去,「滋啦」一声,金黄的油花溅起来,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。我蹲在灶膛前,一边添柴,一边贪婪地吸着鼻子。那肉香混着酱油的咸香,勾得我口水直流,手里的火钳都差点掉进灶膛里。「沈砚仙长,」我忍不住问,「你以前经常做饭吗?做得好香啊!」他翻炒着肉片,声音平淡:「偶尔。」「那你以前……一个人住在这里,也自己做饭吃吗?」「嗯。」「那你为什么不吃辟谷丹啊?」我好奇地问,「族里的老神仙都说,辟谷丹能清心寡欲,有助于修炼。」

他翻炒的动作顿了顿,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,却很快隐去了。「无味。」两个字,简单直接,却让我莫名觉得,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。至少,他也觉得辟谷丹不好吃。很快,一盘红烧肉就出锅了。油光锃亮的肉片码在白瓷盘里,上面撒了点翠绿的葱花,肥瘦相间,入口即化的样子,看得我眼睛都直了。沈砚把红烧肉端到外面的石桌上,又炒了个青菜,盛了两碗白米饭。「过来吃。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他真的要跟我一起吃饭?还要给我吃红烧肉?我激动地跑到石桌前,也顾不上洗手,拿起筷子就想夹一块红烧肉。「洗手。」他淡淡地说,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。我哦了一声,赶紧接过帕子把手擦干净,然后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,塞进嘴里。软糯的肥肉在嘴里化开,一点都不腻,瘦肉则炖得酥烂,带着浓郁的酱香,好吃得我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!我眯着眼睛,幸福地哼唧出声,尾巴在身后摇得像个小马达,差点把石桌腿扫断。

沈砚坐在我对面,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,没动筷子,只是端着碗,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。「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」「唔……太好吃了!」我嘴里塞满了肉,含糊不清地说,「比山下酒馆里的好吃一百倍!沈砚仙长,你真是太厉害了!不仅会法术,还会做这么好吃的红烧肉!」他这才拿起筷子,夹了一筷子青菜,慢慢咀嚼着,声音依旧平淡:「喜欢就多吃点。」「嗯嗯!」我使劲点头,又夹了两块红烧肉,还舀了一大勺肉汤拌在米饭里,吃得满嘴流油,连鼻尖上都沾了点酱汁。沈砚看着我鼻尖上的酱汁,放下筷子,又拿起那块月白色的锦帕,伸手替我擦了擦。这次我没躲,任由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鼻尖,心里像揣了块暖烘烘的小太阳,比嘴里的红烧肉还暖。「沈砚仙长,」我突然想起什么,抬头问他,「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么高的山上啊?不觉得孤单吗?」他擦完我的鼻尖,收回手,帕子上沾了点酱汁,在月白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。他看着那块污渍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:「习惯了。」「习惯了孤单吗?」我追问。他抬眼看我,墨色的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,小小的,毛茸茸的,还带着点傻乎乎的样子。「或许吧。」他没多说,只是重新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红烧肉,放进嘴里。

我看着他咀嚼的样子,突然觉得,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孤单。至少,他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吃饭,愿意给我做红烧肉,不是吗?吃完午饭,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,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(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),舒服得不想动。沈砚收拾完碗筷,就回了主屋,应该是去看书或者推演星轨了。

阳光透过桂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我身上,暖洋洋的。院子里很安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。我打了个哈欠,眼皮越来越沉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梦里,我又回到了石缝里,不过这次,沈砚没有把我推出来,而是蹲在石缝边,手里拿着一块红烧肉,笑着喂我吃。我吃得正香,突然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脸,湿漉漉的,痒痒的。「唔……」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我面前,是只雪白的小狐狸,眼睛亮晶晶的,正用舌头舔我的脸。「你是谁啊?」我吓了一跳,赶紧坐起来,尾巴下意识地竖了起来。小狐狸歪了歪头,用爪子指了指山下的方向,又指了指我,似乎在说什么。我这才发现,它的腿上受了伤,渗着淡淡的血迹,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的。「你受伤了?」我赶紧凑过去看,「是不是被狼精欺负了?」小狐狸点点头,眼睛里泛起了水光,看起来可怜兮兮的。我最见不得小动物受伤了,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狐狸。我赶紧从怀里摸出长老给我的疗伤药膏(本来是准备自己用的),小心翼翼地涂在它的伤口上。「别怕,过几天就好了。」我安慰它,又从厨房里找了块剩下的馒头,递给它。小狐狸叼着馒头,感激地蹭了蹭我的手,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跑下山了。我看着它消失的背影,心里美滋滋的,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。「在做什么?」沈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吓了我一跳。我回头看见他站在主屋门口,手里拿着一卷书,正看着我。「没什么,」我赶紧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草屑,「刚才有只受伤的小狐狸,我给它涂了点药膏,还喂了它馒头。」他点点头,没说什么,只是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我沾了点泥土的裤腿上。「过来。」我乖乖地走到他面前,不知道他要做什么。

他弯腰,捡起我裤腿上的一根草屑,然后直起身,看着我:「以后不要随便给陌生的妖精吃东西,山里不太平。」「可是它看起来好可怜啊。」我小声说。「可怜之人,必有可恨之处。」他淡淡地说,「山里的妖精,心思多着呢。」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虽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,但还是觉得那只小狐狸不像坏人。「对了沈砚仙长,」我想起什么,抬头问他,「你会教我法术吗?长老说你很厉害,要是你肯教我,我肯定能变得很强,就不怕狼精了!」他看着我,沉默了片刻,然后缓缓点头:「可以。」我眼睛一亮!「真的吗?太好了!」我激动地跳了起来,差点撞到他怀里,「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啊?现在吗?」他看着我兴奋的样子,嘴角似乎又弯了弯:「不急,先把你这身懒骨头练硬了再说。从明天起,每天卯时起床,跟着我晨练。」「卯时?」我愣住了,「就是天刚亮的时候?那么早啊?」我平时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,卯时对我来说,简直是半夜!「嫌早?」他挑眉看我。「不、不嫌早!」我赶紧摇头,为了学法术,早起就早起吧!「我一定准时起床!」他满意地点点头,转身回了主屋,继续看他的书。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充满了期待。明天就要开始学法术了!我一定要好好学,早点变得像沈砚仙长一样厉害,到时候不仅能保护自己,还能保护他!想着想着,我又打了个哈欠,困意再次袭来。我回到偏房,往床上一躺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梦里,我学会了很厉害的法术,把欺负青丘的狼精打得落花流水,沈砚仙长站在我身边,笑着摸了摸我的头,还夸我很厉害。我开心地摇着尾巴,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柯基精。

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我就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了。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窗外还是黑漆漆的,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。我翻了个身,想再睡一会儿,突然想起昨天沈砚说的话,要卯时起床晨练!我吓得一激灵,赶紧从床上爬起来,胡乱地穿上衣服,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,就往外跑。院子里,沈砚已经站在那里了。

他穿着一身劲装,不是平时的月白道袍,而是利落的黑色短打,更显得身姿挺拔,英气逼人。他手里拿着一把剑,剑身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淡淡的寒光,正在做着简单的热身动作。「起来了?」他看到我,停下动作,目光在我没穿好的鞋上顿了顿。「嗯!起来了!」我赶紧把鞋穿好,跑到他面前,努力站直身体,「沈砚仙长,我们今天学什么啊?是飞天遁地,还是隔空取物?」他看着我兴奋的样子,嘴角似乎又弯了弯:「先从扎马步开始。」「扎马步?」我愣住了,「就是那个两只脚分开,蹲在那里不动的那个?」「嗯。」他点点头,示范给我看,「双腿分开与肩同宽,膝盖弯曲,大腿与地面平行,双手平举,目视前方,保持这个姿势,半个时辰。」我看着他标准的马步姿势,觉得有点简单,又有点无聊。这算什么法术啊?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!「沈砚仙长,这个能变强吗?」我怀疑地问。「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。」他淡淡地说,「连马步都扎不稳,还想学飞天遁地?」我撇了撇嘴,虽然有点不情愿,但还是乖乖地学着他的样子,扎起了马步。刚开始的时候,我觉得还挺轻松的,可没过一会儿,就觉得双腿发软,膝盖酸痛,胳膊也举得快要断掉了。我偷偷看了一眼沈砚,他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姿势,脸不红气不喘,像座雕塑一样。「坚持住。」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摇,开口提醒道。「可是……好酸啊……」我咬着牙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「沈砚仙长,能不能少一会儿啊?一刻钟行不行?」「不行。」他斩钉截铁地说,「要么坚持,要么回去睡觉。」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,知道讨价还价也没用,只能咬着牙坚持。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:阿短,加油!为了变强,为了以后能保护自己,也能保护沈砚仙长,一定要坚持住!时间一点点过去,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,远处的山峦也露出了模糊的轮廓。我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,胳膊也酸得快要掉下来了,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,滴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,沈砚终于开口了:「好了,起来吧。」我如蒙大赦,一下子瘫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。「怎么样?」他走过来,递给我一瓶水。

「累、累死了……」我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水,冰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去,才稍微缓过劲来。低头看自己的腿,已经抖得像筛糠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。沈砚蹲下来,伸出手按在我的膝盖上。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流进我的腿里,像温水浸泡着酸痛的肌肉,舒服得我差点哼唧出声。刚才还麻木的双腿,瞬间轻松了不少。「基础功是修炼的根本,」他收回手,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,「柯基族天生灵力脉络较细,更要打好根基,否则强行修炼高阶法术,只会伤及自身。」我愣愣地看着他。他怎么知道柯基族的灵力脉络?难道他研究过我们族?「你……」「以前看过相关的典籍。」他似乎猜到了我的疑问,淡淡解释了一句,然后站起身,「休息一刻钟,随我去后山。」「去后山做什么?」我赶紧爬起来,虽然腿还有点软,但好奇心压过了酸痛。「晨跑。」我:「……」后山的路比我想象中难走。没有铺好的石阶,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,还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,时不时还有小石子硌脚。沈砚走在前面,步伐轻快得像一阵风,黑色短打在晨光里划出利落的弧线,连衣角都没沾到半点草屑。我跟在他身后,小短腿倒腾得飞快,还是被落下一大截。野草划过我的裤腿,痒痒的,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,只能狼狈地抓住身边的树枝稳住身形。「沈砚仙长,等等我啊!」我气喘吁吁地喊,「我腿短,跑不快!」他停下脚步,回头看我。晨光落在他脸上,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,眉心的朱砂痣格外醒目。他看着我跑得通红的脸蛋和凌乱的头发,突然转身往回走。「上来。」他在我面前半蹲下来,背对着我。「啊?」我愣住了,「干什么?」「我背你。」

「不用不用!」我赶紧摆手,脸颊又开始发烫,「我自己能走!就是慢点而已!」他却没起身,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:「要么上来,要么今天的晨练就加倍。」我:「……」好吧,我选择被背。我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背上,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。他的背很宽,很结实,隔着薄薄的衣料,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。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清晨的草木气息,从他身上传来,好闻得让我忍不住把脸往他背上蹭了蹭。他站起身,动作很稳,没让我晃一下。然后迈开长腿,继续往山上走。被他背着走,果然轻松多了。我不用再担心被石头绊倒,也不用费力地扒拉野草,只要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,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就好。山路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开阔起来,露出成片的野花,五颜六色的,像铺了块彩色的毯子。几只早起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,翅膀上的鳞片在晨光里闪着光。「沈砚仙长,」我忍不住开口,声音闷闷的,「你以前也背过别人吗?」「没有。」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,带着点轻微的震动,「你是第一个。」我心里偷偷乐了一下,尾巴在身后忍不住摇了摇,差点扫到他的腿。「那我是不是很特别?」我得寸进尺地问。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。「嗯,」他最后说,「挺特别的。」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,我却觉得比吃了十斤红烧肉还开心。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,他背着我,我趴在他背上,偶尔说几句话,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听着风声和鸟鸣。阳光慢慢爬上山头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两条相依偎的线。到了后山山顶,他把我放下来。这里有一块平整的巨石,能俯瞰整个青峰山的景色。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,像沉睡的巨龙,山脚下的村落冒着袅袅炊烟,像撒在绿色地毯上的白色珍珠。「以后每天早上,就来这里打坐。」他指着巨石说,「吸收晨露的灵气,对修炼有好处。」「好。」我点点头,在巨石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,学着他的样子,闭上眼睛,努力感受他说的灵气。

可我刚闭上眼,就闻到一股香味。是烤肉的香味!我猛地睁开眼,顺着香味望去,只见沈砚不知什么时候生了堆火,手里还拿着两只处理干净的山鸡,正用树枝串着,架在火上烤。金黄的油脂顺着鸡皮往下滴,落在火里,腾起阵阵香气,混着孜然和盐的味道,勾得我肚子又「咕咕」叫了起来。「沈砚仙长!你什么时候弄来的山鸡?」我惊讶地问,眼睛瞪得溜圆。「刚才路过林子的时候,顺手抓的。」他翻动着烤鸡,动作熟练得像个常年野外生存的猎人,「打坐前,先垫垫肚子。」我看着那两只油光锃亮的烤鸡,又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觉得,晨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。很快,烤鸡就熟了。他把一只烤鸡递给我,鸡皮烤得焦脆,轻轻一撕就裂开,露出里面鲜嫩的鸡肉,还冒着热气。我接过烤鸡,也顾不上烫,张嘴就咬了一大口。焦脆的鸡皮混着鲜嫩的鸡肉,还有浓郁的调料香味,好吃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!比昨天的红烧肉还好吃!「好吃!太好吃了!」我含糊不清地说,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沈砚坐在我身边,也拿起另一只烤鸡,慢慢地吃着,嘴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。阳光洒在我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远处的风景很美,手里的烤鸡很香,身边的人……很好。我看着沈砚低头吃鸡的样子,突然觉得,长老让我来青峰山,真是个最正确的决定。

吃完烤鸡,我们就在巨石上打坐。沈砚教我怎么引导灵气进入体内,怎么在经脉里运行。他的声音很轻,像羽毛拂过心尖,让我原本浮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。虽然一开始还是会走神,会忍不住想中午吃什么,会被飞过的小鸟吸引注意力,但在他的耐心指导下,我渐渐找到了感觉,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灵气,像小蛇一样钻进我的身体里,暖暖的,很舒服。打坐结束后,我们一起下山。这次我没让他背,而是自己走的。虽然还是有点累,但比早上好多了,至少能跟上他的脚步了。

回到砚星居,他去处理一些杂事,我则乖乖地回了偏房,坐在桌前,回想早上学到的东西。其实我知道,沈砚并不想收徒,他收留我,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三百年前的那点情分。可他还是耐着性子教我基础功,陪我晨练,给我做好吃的,甚至……背我上山。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,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。我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桂树,突然觉得,在这里住下去,好像也不错。接下来的日子,我们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。早上卯时起床,一起去后山晨练、打坐、吃烤鸡,然后回来他处理他的事,我练习他教的基础功,中午一起吃饭,下午他偶尔会教我一些简单的法术,比如怎么用灵力生火,怎么让杯子自己飞到手里。我学得很慢,经常出错,比如想让杯子飞过来,结果把桌子掀翻了;想生火,结果把自己的头发燎了一小撮。每次沈砚都会无奈地叹气,然后帮我收拾烂摊子,再耐心地重新教我。有一次,我学着用灵力摘院子里的桂花,结果没控制好力道,把整棵桂花树都拔了起来,树根还带着一大坨泥土,差点砸到他的书案。我吓得赶紧道歉,以为他会生气。他却只是看着那棵被拔起来的桂花树,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:「力气倒是不小,就是准头差了点。」然后他挥了挥手,用灵力把桂花树重新栽好,甚至还让掉落的桂花重新回到了枝头。我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,眼睛都看直了。「沈砚仙长,你好厉害啊!」我崇拜地说,「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厉害?」他看着我,眼底带着点笑意:「等你什么时候能让杯子乖乖飞到手里,再说吧。」我:「……」好吧,我还是先练习控制杯子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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