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火殿的铜铃刚响过第三声，软软就抱着刚烤好的岩浆酥，踩着小碎步往寝殿跑，钗上的糖葫芦坠子叮当乱响。刚到门口，就见盼桃正趴在窗边，手里攥着对影铃轻轻晃，腕间的火莲花疤痕泛着淡粉微光——自从离朱去了九幽，这铃铛就成了她的心头宝，每天都要晃上几十遍，盼着能传来点师傅的消息。
“小殿下！”软软的声音带着点急慌，手里的岩浆酥差点晃掉，“神尊回来了！就在前殿呢！”
盼桃猛地回头，眼睛瞬间亮了，像两簇被点燃的小火苗。她一把抓过软榻上的火玉簪子别在发间，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，赤着脚就往外跑，腕间的对影铃晃出清脆的响：“师傅回来啦？他有没有带九幽的糖人？有没有说想我？”
“师傅——”她提着裙摆就要往外冲，火星子一路从台阶上炸开，像一条欢天喜地的小尾巴。
软软赶紧追上，却在她跨出寝殿门槛时，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，声音低了些：“桃桃殿下，你慢点……还有件事，我得跟你说。”
盼桃的脚步顿住，心里莫名一慌：“怎么了？师傅是不是受伤了？”
“不是不是！”软软赶紧摇头，却不敢看她的眼睛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上的火狐绣纹，“是……神尊回来时，身边还跟着位神女，听守殿的天兵说，是东海水域的瑶光神女，天帝之前还默许过他们……联姻的事。”
“联姻？”盼桃重复着这两个字，像没听懂似的，手里的对影铃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铃身的火纹瞬间黯淡下去。她弯腰捡起铃铛，指尖冰凉，“什么意思？师傅要娶她吗？”
“天兵们都在说……说瑶光神女是未来的圣火殿主母，也就是你的……师母。”软软的声音越来越小，生怕刺激到她。
盼桃的脸瞬间白了，比圣火殿的狐裘榻还要白。她想起生辰时师傅为她凝的火莲，想起圣火池底滴血融魂的对影铃，想起师傅说“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告诉你答案”，那些画面像被冰水浇过，瞬间冷了下来。她攥着铃铛的手越来越紧，指节泛白，铃铛的青铜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
“我不信！”盼桃突然抬头，眼睛红了，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，“师傅不会娶她的！他说过要陪我每年看桃花，说过对影铃要永远绑着我们的心意，他不会骗我的！”
她说着，转身就往前殿跑，赤着的脚踩在温玉地砖上，却没了往日的暖意。软软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，看着她倔强的背影，心里满是无奈——这小殿下哪里知道，前殿此刻的场景，怕是要让她更伤心。
前殿的圣火还在静静燃烧，映得殿内金红一片。离朱站在殿中央，玄冠束着鸦青的发，紫袍上还沾着点九幽的夜露，而他身边站着位穿水蓝长裙的神女，发间缀着东海水晶，裙摆扫过地面时，竟凝出细碎的水珠。那女子生得极美，水色长裙曳地，眉心一点蓝砂，像一泓冰泉漾在眉间。正是瑶光神女。
“离朱，你这圣火殿倒比东海暖和，就是硫磺味重了些。”瑶光抬手拂过殿柱上的火纹，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亲近，“以后若真住进来，可得多摆些东海的冰莲，中和中和这火气。”
离朱没接话，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殿外瞟，心里想着盼桃会不会突然跑进来，会不会像往常那样扑到他怀里喊“师傅”。他刚从九幽回来，还没来得及跟墨渊说的那样“试试相处”，瑶光就以“商讨联姻细节”为由，跟着他回了圣火殿，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。
就在这时，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伴随着对影铃的轻响。盼桃冲了进来，目光直直地落在离朱身上，可当她看到瑶光时，脚步突然僵住，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“师傅！”盼桃的声音带着点颤，却还是快步走到离朱身边，伸手抓住他的袖子，警惕地看着瑶光，“她是谁？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盼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很重，重得像要撞碎胸腔。
离朱还没开口，瑶光就先笑了，俯身看着盼桃，语气带着点长辈的温和，却掩不住疏离：“你就是离朱的小徒弟沈盼桃吧？我是东海水域的瑶光，以后啊，该叫我一声‘师母’了。”
“师母？”盼桃猛地后退一步，抓着离朱袖子的手松了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“我不叫！师傅才不会娶你！你不是我的师母！”
瑶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悦，却还是维持着温和的模样：“小姑娘，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。我与离朱的婚事，是天帝默许的，整个神界都知道，你若不认，就是违抗天规。”
“我不管什么天规！”盼桃梗着脖子，眼泪掉得更凶，却倔强地看着离朱，“师傅，你说！你是不是不会娶她？你说过要等我长大，要告诉我答案的，你不能骗我！”
离朱看着盼桃泛红的眼眶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，疼得厉害。他想伸手替她擦眼泪，想告诉她“师傅不会骗你”，可瑶光就在身边，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他只能低声道：“桃桃，别闹，先回寝殿，师傅晚点跟你说。”
“我不回！”盼桃摇头，眼泪砸在地上，溅起细小的水花，“你不告诉我答案，我就不回！我不要师母，我只要你这个师傅，只要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！”
瑶光见离朱迟迟不表态，心里更不悦，却故意叹了口气：“离朱，你看这孩子，怕是还没适应。要不我先去偏殿歇着，你好好跟她说说，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，总不能一直这么闹脾气。”
离朱点点头，看着瑶光被侍女引去偏殿，才转身看向盼桃。小姑娘还站在原地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，手里的对影铃攥得紧紧的，铃身的火纹因为她的情绪，泛着微弱的红光。
“桃桃，”离朱蹲下身，与她平视，声音放得柔了些，“师傅知道你不高兴，可有些事，不是师傅能说了算的。瑶光神女……”
“我不管！”盼桃打断他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，把脸埋在他颈间，声音闷闷的，“师傅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？是不是觉得我长大了，就不需要你了？所以才要娶别人？”
离朱的身体僵了僵，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，指尖能感觉到她发间的火玉簪子，还带着她的体温。他想说“不是”，想说“师傅喜欢你”，可话到嘴边，却变成了：“桃桃，你还小，很多事不懂。等你再长大些，师傅会跟你解释清楚的。”
“我不小了！”盼桃抬起头，眼睛红红的，却带着点坚定，“我已经十六岁了，我知道什么是喜欢，我知道我不想让你娶别人！师傅，你别娶她好不好？我以后会好好练火，会乖乖抄《神火守则》，再也不胡闹了，你别娶她，好不好？”
离朱看着她带着哭腔的请求，心里像被灌了蜜，又像被扎了针，甜得发疼。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，指尖的温度带着点颤：“桃桃，师傅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偏殿传来瑶光的声音：“离朱，我带来的东海冰莲，你要不要去看看？据说这冰莲能安神，正好给你的小徒弟也用用，省得她总这么闹。”
离朱的身体一僵，看向偏殿的方向，又低头看向盼桃。小姑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，却松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，往后退了半步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：“师傅，你去吧，我回寝殿了。”
说完，盼桃转身就跑，赤着的脚踩在地上，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响，像在诉说着她的委屈。离朱看着她的背影，想追上去，却被瑶光的脚步声拦住。
“离朱，你看这孩子，怎么说哭就哭了？”瑶光走到他身边，语气带着点假惺惺的担忧，“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吓到她了？要不我去跟她好好说说，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，总不能一直这么生分。”
离朱摇摇头，声音低沉：“不用了，让她自己静静吧。”他看着盼桃消失的方向，心里满是纠结——他既不想让盼桃伤心，又不知如何拒绝瑶光，更不知道，自己对盼桃的心意，该如何收场。
盼桃冲回寝殿，“砰”地一声甩上门，连火玉簪子歪在发间都顾不上理。她扑到软榻上，把脸埋进绣着小火狐的枕套里，肩膀一抽一抽地抖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瞬间浸湿了枕巾。
软软走进来，手里拿着块岩浆酥，想递给她，却被她推开了。
“师傅骗人……他明明说等我长大的……”她闷在枕头里嘟囔，声音含糊又委屈，“什么瑶光神女，什么师母，我才不认……”
殿门被轻轻推开，软软端着托盘走进来，盘里的岩浆酥还冒着热气，旁边放着碗温好的灵乳羹。她把托盘放在案上，蹲到榻边，伸手轻轻拍了拍盼桃的背：“小殿下，别闷着哭，会憋坏身子的。”
盼桃没抬头，只往枕头里钻得更深了：“我不要吃……我不饿……”
“怎么能不饿呢？”软软叹了口气，把托盘往榻边挪了挪，“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，这灵乳羹是用南海珍珠熬的，还加了你爱吃的蜜栗子，凉了就不好喝了。”
盼桃还是没动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：“师傅都要娶别人了，我吃什么都没味道……软软，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？是不是觉得我不如瑶光神女好？”
“胡说什么呢！”软软赶紧反驳，声音比平时响了些，“在我心里，只有你才是圣火殿未来的女主人！那瑶光神女算什么？穿得再好看，也没给神尊绣过火狐手帕，没陪神尊熬过练火的夜，更没像你这样，把神尊的喜好记在心里！”
盼桃这才慢慢抬起头，眼睛肿得像核桃，鼻尖红红的，还挂着泪珠：“真的吗？你真的觉得我比她好？”
软软坐在榻边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心里也替她难受：“当然是真的！”软软用力点头，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，“你看，神尊的紫袍袖口总带着你绣的火狐帕子；他书房的抽屉里，还藏着你烤焦的栗子糕；连你之前偷藏的《凡间话本》，他都偷偷看过，嘴角还笑呢！这些瑶光神女能做到吗？”
软软再接再厉：“小殿下，神尊肯定有自己的难处，他不会真的丢下你的。你还记得吗？神尊为了给你练生辰火莲，推了天帝的军务；你怕打雷，他整夜守在你帐外；你想要对影铃，他陪你去圣火池底冒险……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。”
盼桃愣愣地听着，眼泪慢慢止住了。她想起以前离朱替她擦指尖烫伤的模样，想起他半夜给她留的灵乳糕，想起他在凡间庙会给她买糖画的场景，心里那点凉意，好像慢慢暖了回来。
“可是……师傅还是跟她回来了，还被人说要联姻……”她小声嘀咕，语气里还是带着点不确定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软软挑眉，语气带着点鼓劲，“联姻又不是定死了！神尊心里要是有你，就算天帝默许，他也不会答应的！你现在这么哭，这么不吃饭，要是把身体搞坏了，怎么跟瑶光神女‘抢’师傅？怎么让师傅知道你比她好？”
“抢师傅？”盼桃重复着这三个字，眼睛里慢慢有了光。
“对！就是抢！”软软握紧拳头，像个小战士，“你得振作起来！好好练火，让神尊看到你的厉害；好好吃饭，把身体养得棒棒的，让瑶光神女知道，圣火殿的女主人只能是你！你要是一直哭，一直不吃饭，最后只会让别人趁虚而入！”
盼桃看着软软坚定的模样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腕间的火莲花疤痕——那是她在圣火池底为了保护离朱留下的印记，是她成长的证明。她深吸一口气，伸手抹掉最后一滴眼泪，用力点头：“你说得对！我不能就这么放弃！我要振作起来！”
“这才对嘛！”软软笑了，赶紧把灵乳羹端到她面前，“快喝了这碗羹，再吃块岩浆酥，补充体力！明天我们就去练火，让神尊看看，你比瑶光神女厉害多了！”
盼桃接过灵乳羹，小口喝了起来。温热的羹汤滑进胃里，暖得她心里也舒服多了。她咬了一口岩浆酥，焦脆的边缘在嘴里化开，还是熟悉的味道。
“软软，”盼桃一边吃，一边说，“明天我要练‘火凝凤’，就是师傅之前教我的那个，我一定要练会，让师傅大吃一惊！”
“好！我陪你练！”软软笑着点头，“我再给你烤点糖狐狸，练火累了就吃，补充灵力！”
盼桃用力点头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，像两簇被点燃的小火苗。她知道，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好走，但只要有软软支持她，只要她不放弃，就一定能让离朱看到她的心意，一定能守住属于她的圣火殿，守住她的师傅。
她喝完最后一口灵乳羹，把碗放在案上，攥紧了手里的对影铃。铃铛轻轻响了一下，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，也像是在为她加油。盼桃心里默默想：师傅，等着我，我一定会让你知道，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，圣火殿的女主人，只能是我沈盼桃！
她攥着手里的对影铃，轻轻晃了晃，铃铛发出清越的响，却没传来半点离朱的心意。盼桃把脸埋进枕头里，心里默默想：师傅，你一定不能娶她，我等你，等你像以前那样，揉着我的发顶说“桃桃，师傅只喜欢你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