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洒在老槐树梢,枝叶轻颤,仿佛一场百年噩梦终于松动了锁链。
晏玖站在最高处,衣袂随风翻卷,金光自她掌心缓缓流转,渗入古树皲裂的躯干。
那光芒不刺眼,却庄严得令人心颤,像是从岁月深处走来的引渡人,一手抚慰怨灵,一手斩断执念。
简钟羽仰头望着,指尖发凉,心跳却越来越热。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超度——不是符咒轰鸣、法器乱舞的喧嚣镇压,而是像春雨落进干涸的土地,温柔却不可抗拒。
晏玖的声音很轻,随着铃声再度响起,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涟漪:“你已无主,也无人祭,何必再困于恨?今夜我替你解契,从此魂归幽途,再不为人奴。”
话音落下,整株槐树剧烈一震,幽绿魔气如退潮般向根部收缩,最终凝成一枚暗色木核,悬浮于半空。
晏玖伸手,轻轻将其收入袖中。
风静了。
树不动了。
连空气都仿佛屏住了呼吸。
下一瞬,一声冷笑撕裂寂静。
“好一个慈悲为怀的散修。”
人群分开,一名身着云纹道袍的老者踱步而来,身后跟着数名执法弟子,气势凌人。
他目光扫过晏玖,眼中没有敬畏,只有赤裸裸的贪婪——那是一种猎人看见珍禽异兽时才会有的眼神。
执事长老。
云家走狗。
简钟羽脸色骤白,几乎脱口而出:“您怎会来此?!”
长老却看也不看她,只盯着晏玖,唇角微扬:“小小散修,竟能镇压百年树妖,还敢擅自超度阴灵……手段倒是不小。”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,“不过嘛——能炼出如此纯阳之体,想必双修采补后,可助我突破瓶颈三重不止。”
周围弟子面面相觑,有人低头不敢言语,有人嘴角隐现淫笑。
晏玖依旧站在树顶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黑袍猎猎,金光未散。
她没动怒,也没反驳,只是轻轻拍了拍衣袖,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你说什么?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长老一愣:“嗯?”
“我说——”晏玖微微歪头,眸光一闪,“让这盛世,如你所愿。”
语毕,天地骤变!
她脚尖一点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从十丈高空俯冲而下,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。
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执事长老胸口狠狠挨了一脚,整个人倒飞出去,撞断两根石柱才堪堪停下,口中鲜血狂喷!
全场死寂。
前一秒还不可一世的玄门长老,此刻狼狈趴在地上,道袍碎裂,满脸惊骇。
而晏玖落地无声,身形稳如山岳,仅是抬手一招——
那柄原本被供奉在祭坛中央、缠绕着七道封印符纸的桃木剑,竟自行挣脱束缚,破空而至,稳稳落入她手中!
剑身古朴,木质泛红,隐约有龙吟之声震荡虚空。
那是玄门至宝“青冥”,唯有正统传人才可执掌,象征权柄与道统。
而现在,它认了一个外人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可能……”长老挣扎着爬起,满脸不可置信,“青冥岂是你这等野修能触碰的圣物!快放下!否则云家不会放过你!”
晏玖垂眸看着手中的剑,指尖轻抚剑脊,似在感受它的脉动。
然后,她缓缓抬头,目光冷得像冬夜寒星。
“你说对了。”她淡淡道,“我不是什么正统传人。”
她顿了顿,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“所以我拿起来的时候——根本不怕折。”
话音未落,她手腕一转,青冥横指前方,剑尖直逼长老咽喉,金光暴涨,压得对方膝盖一软,竟当场跪倒在地!
“啊——!”长老痛呼出声,仿佛有千斤重山压在肩头,额上青筋暴起,“你竟敢以青冥压制我?!你可知这是死罪!”
“死罪?”晏玖轻笑一声,缓步上前,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神经之上,“刚才你说要采补我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自己会不会死?”
她停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,黑袍翻飞如夜翼展开。
“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?”她低声说,语气近乎温柔,“你明明什么都看不见,却总觉得自己站在山顶。”
长老瞪大双眼,喉咙咯咯作响,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。
全场鸦雀无声,唯有夜风吹动残叶沙沙作响。
简钟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,心脏狂跳,掌心全是冷汗。
她忽然明白——这个人不是来救她的。
她是来掀桌子的。
而此刻,晏玖缓缓抬起脚,鞋尖抵上长老颤抖的肩头。
她没有立刻踩下,只是微微歪头,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。
月光落在她身上,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,仿佛神只降临凡尘,带着荒诞又凛然的威仪。
她鞋尖缓缓下压,长老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,胸口塌陷半寸,冷汗如雨滑落。
晏玖却不急了,像是忽然换了副心情,唇角一弯,竟笑得温温柔柔。
“哎呀,前辈别这么紧张嘛。”她语气轻佻,仿佛方才一脚踹飞的不是玄门执事长老,而是某个街头拦路的小混混,“您都说了我是‘珍材’,那总得给点临终馈赠才体面吧?”
没人敢动。
没人敢喘。
她俯身,黑袍垂落如夜幕合拢,一手随意探向长老颤抖的手指,摘下第一枚空间戒指——银环刻着云家徽记,泛着阴沉沉的雾光。
“这枚,归我了。”
紧接着第二枚从袖中滑出,藏得隐秘,却被她精准勾出,指尖一挑,两枚戒指已在掌心滴溜打转。
“哟,还带自毁禁制?真当我不知道你云家那些小把戏?”她嗤笑一声,金光微闪,禁制应声化粉。
众人瞳孔骤缩,心头轰鸣:那是连宗门长老都无权接触的秘库钥匙!
她怎会知晓?
而她只是将戒指套上自己指尖,歪头一笑,像极了月下摘果的少女,天真又残忍。
风掠过祭坛残垣,吹起她一缕发丝,拂过眼尾,宛如朱砂泪痣燃起一簇幽火。
就在死寂几乎凝固之时,晏玖抬眸,视线淡淡扫过人群深处——
那里,一道身影藏在阴影里,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,面具下的呼吸,迟了半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