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高乐离去后的爱丽舍宫,似乎还回荡着那位将军坚定的脚步声。
1969年6月的一个清晨,新当选的乔治·蓬皮杜站在镀金客厅的窗前,对幕僚轻声说道。
现在,该由我们来证明,没有戴高乐的法兰西依然能够前行。
这位前总理巧妙地推行着延续与变革的路线。
他在首次电视讲话中宣称。
我们要在保持伟大的同时,实现必要的变革。
经济领域见证了前所未有的现代化浪潮:图卢兹的航空城开始组装第一架空中客车A300,马赛福斯港迎来了32万吨级的油轮,巴黎蒙帕纳斯大厦拔地而起成为欧洲最高建筑。
社会变革在悄然发生。
1970年成立的环境部是全世界首个同类机构,限速令的推行标志着石油时代的忧患,而将成年年龄从21岁降至18岁的法令,则承认了新一代的政治诉求。
蓬皮杜对文化有着独特见解,他力排众议推动博堡文化艺术中心的建设,声称法兰西需要一座属于所有人的文化工厂。
然而,1973年的石油危机给辉煌三十年画上了句号。
油价暴涨导致法郎贬值,通货膨胀如脱缰野马。
更深远的是,这场危机暴露出法国工业结构的脆弱性。
在临终前,蓬皮杜对访客感叹。
我们建造了未来,却忘记了为危机做准备。
1974年当选的瓦莱里·吉斯卡尔·德斯坦带来了新风。
这位最年轻的总统在就职典礼上打破惯例,步行穿过香榭丽舍大街。
他推行的一系列改革充满现代气息:离婚自由化、堕胎合法化、降低选举年龄,试图打造一个先进的自由社会。
在国际舞台,吉斯卡尔是坚定的欧洲主义者。
他与德国总理施密特共同推动建立欧洲货币体系,这是欧元的前奏。
1975年发起的七国集团峰会,使法国在西方世界保持了重要话语权。
最具象征意义的是,他亲自参与设计的奥赛博物馆,将废弃火车站改造为艺术殿堂,体现了他对法兰西文化使命的理解。
但经济危机持续深化。
1978年的钢铁工业重组导致洛林地区数万人失业,去工业化的阵痛开始显现。
社会矛盾在文化变革中激化,反对堕胎的示威者与女权主义者街头对峙。
1981年大选时,选民们用选票表达了对变革的渴望。
1981年5月10日晚,当社会党人弗朗索瓦·密特朗当选的消息传出,巴黎街头自发涌起庆祝的人潮。
这位曾在维希政府任职后又投身抵抗运动的政治家,在凯旋门下的献花仪式上刻意停留了181秒。
对应着雨果《悲惨世界》的页数。
左翼实验迅速展开:国有化浪潮席卷五大工业集团和主要银行,每周39小时工作制和带薪年假延长至五周,废除死刑法案在激烈辩论后获得通过。
文化部长雅克·朗推行文化去中央化,让艺术走出巴黎,音乐节活动蔓延全国。
然而经济现实很快迫近。
1983年的法郎危机迫使政府实施紧缩转向,标志着凯恩斯主义实验的终结。
更具争议的是,当绿党议员在国民议会质询时身穿防辐射服,抗议核试验继续时,密特朗回应。
独立需要代价,有时是环境代价。
1986年的立法选举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左右共治时代。
希拉克总理与密特朗总统在爱丽舍宫的首次会面充满戏剧性,总统提醒总理:在这里,是我制定大政方针。
总理则反唇相讥:但在马提尼翁宫,是我治理国家。
这种共治催生了重要改革:私有化计划部分逆转了国有化,广播电视向私人资本开放,安全自由法加强了对犯罪的打击。
最具深远意义的是,反对极右翼的民间组织SoS Racisme在此时成立,其标志性的黄色手掌徽章成为反种族主义的象征。
文化建设仍在继续。
密特朗的大工程开始改变巴黎天际线:卢浮宫金字塔在争议中奠基,奥赛博物馆由火车站改造完成,新的国家图书馆开始设计。
他对建筑师的指示是:要建造能够诉说我们时代的作品。
1988年密特朗连任后,欧洲建设成为核心议题。
与德国总理科尔的密切合作推动着欧洲一体化进程。
在凡尔登战役纪念仪式上,两位领导人手拉手的画面传递出法德和解的深远意义。
单一市场计划促使法国企业加速重组,雷诺汽车与沃尔沃结盟,空中客车获得更多订单。
1990年签署的申根协定,虽然当时还未完全生效,却预示着人员自由流动的未来。
在斯特拉斯堡的欧洲议会,法国议员们激烈辩论着主权让渡的界限。
科技领域见证着民族荣耀:1990年让-卢克·克雷蒂安完成第二次太空任务,迷你电信网(minitel)终端机进入千家万户,高速火车线路不断延伸。
在伊西莱穆利诺的实验室里,工程师们正在测试未来互联网的技术。
柏林墙的倒塌让法国面临新的地缘政治格局。
密特朗最初对德国统一持保留态度,但很快转向务实。
在基辅的演讲中,他呼吁建立从大西洋到乌拉尔山的欧洲新秩序。
海湾战争的爆发考验着法国的外交智慧。
在联合国安理会,法国代表艰难地在美苏之间寻找平衡。
当克莱蒙梭号航母驶向波斯湾时,国内爆发了大规模反战游行。
1990年7月,都柏林欧洲理事会讨论德国统一问题。
密特朗最终接受了不可避免的历史进程,但为法国争取到了经济货币联盟的决定性进展。
回国途中,他对助手说:德国马克将成为过去,未来属于欧洲货币。
岁末的巴黎,凯旋门披上了巨大的法国三色旗与德国黑红金旗,庆祝德国统一。
香榭丽舍大街的灯火下,行人们或许还未意识到,一个时代正在落幕。
在拉塞宫,官员们正在起草《马斯特里赫特条约》的法国方案,这个文件将改变欧洲的面貌。
当新年钟声敲响时,密特朗在电视讲话中预言:九十年代将是欧洲的年代。
窗外,欧洲之星列车首次穿越英吉利海峡隧道,把伦敦、巴黎和布鲁塞尔紧密相连。
一个没有边界的新欧洲正在诞生,而法兰西,正在这个新秩序中寻找自己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