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独自一人,走上了面对“钢铁城”方向的围墙主段。
当她身影出现在垛口后的那一刻,整个围墙段,不,几乎是所有能看到这个方向的守军,都将目光聚焦了过来。原本因劝降使者而积压的愤怒和屈辱,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,却又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坚定的东西。
她没有穿戴华丽的盔甲,没有高举旗帜,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战斗服,负着那柄古朴的唐横刀。但当她站在那里时,她本身就是一面旗帜。
远处的吉普车上,赵德明也看到了苏晚的出现。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,甚至带着一丝得意,仿佛自己的话语终于起到了作用,逼得对方首领不得不现身回应。他再次举起扩音器,声音更加高亢:
“苏晚女士!你终于肯现身了!看来你还没有被盲目冲昏头脑!识时务者为俊杰,放下无谓的抵抗,为了你手下这些人的性命,做出明智的选择吧!投降,是你唯一的……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因为苏晚根本没有看他,也没有听他那套陈词滥调的意思。
她的目光,越过了吉普车,越过了那八百米的距离,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光束,直接投射向“钢铁城”军团深处,那座重型装甲车顶上,如同巨熊般矗立的屠夫。
她与屠夫的目光,在空气中遥遥相撞。
没有言语,却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迸射。屠夫抱着的双臂缓缓放下,脸上那残忍轻蔑的笑容收敛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遇到值得警惕的对手时的专注与凶戾。他似乎从苏晚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中,读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东西。
苏晚收回了目光,仿佛屠夫也不值得她过多的关注。
然后,在数十万人的注视下,她做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。
她缓缓地,抽出了负在背后的唐横刀。
冰冷的刀身映照着灰暗的天空,流线型的刀弧闪烁着幽光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,没有炫目的能量缠绕,就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拔刀动作,却让整个战场的气氛为之一凝。
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,不知道她要做什么。
是斩杀使者?还是……
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,苏晚手持唐横刀,走到了围墙边缘。她俯视着下方,目光落在基地大门外,那片布满车辙和脚印的空地上。
然后,她动了。
她的手臂猛地一挥,唐横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,刀尖向下,并非劈砍,而是如同用一支巨大的毛笔,在坚实的大地上奋笔疾书!
“嗤——!”
锋锐无匹的刀尖轻易地切开了压实的地面,留下一道深达数寸、长达十余米的笔直沟壑!泥土沿着刀痕两侧翻卷开来,露出下面 darker 的颜色。刀锋与地面剧烈摩擦,甚至溅起了一连串细微的火星,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。
这道声音并不响亮,却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力量,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,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一划,到底。
苏晚收刀,起身。
那道深深的沟壑,如同大地的一道伤疤,横亘在黎明基地的大门之外,也横亘在联军与基地之间。它简单,原始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威严。
做完这一切,苏晚才第一次,将目光投向那辆吉普车,投向车上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赵德明。
她的声音不高,甚至没有刻意提高音量,但却如同冰冷的寒风,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,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底:
“滚回去。”
三个字,字字如冰。
“告诉屠夫,告诉那个装神弄鬼的先知。”
她抬起手,唐横刀的刀尖,遥指着地上那道新鲜的、笔直的深痕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与冰冷的杀意:
“越此线者——”
她顿了顿,目光再次扫过远方的钢铁洪流与白色阵营,最终定格在脸色惨白的赵德明身上,吐出了最后一个字:
“死。”
死!
一个字,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,轰然敲响!
没有咆哮,没有怒吼,但其中蕴含的意志,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。那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和坚定信念的宣告,不容置疑,不容违背。
吉普车上,赵德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那虚伪的笑容彻底僵住,变成了极度的恐惧。他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但在苏晚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,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开车!快开车!回去!快!”他猛地反应过来,声音尖利得变了调,几乎是瘫软在后座上,对着司机疯狂嘶吼。
司机也早已吓破了胆,手忙脚乱地挂挡、踩油门。吉普车发出一阵狼狈的轰鸣,在原地打了个滑,溅起一片尘土,然后如同丧家之犬般,调转车头,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,疯狂地逃向联军本阵。
围墙上,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。
随即,如同火山爆发般,震天的怒吼与咆哮冲天而起!
“杀!杀!杀!”
所有的愤怒,所有的屈辱,所有的恐惧,在这一刻,尽数化为了沸腾的战意和与基地共存亡的决心!苏晚用最直接、最霸道的方式,给予了敌人答复,也给予了所有守军一颗定心丸。
她站在哪里,线就划在哪里。
越线者,死!
指挥中心内,周小飞看着屏幕上那道清晰的地面划痕,看着狼狈逃窜的吉普车,看着围墙上群情激昂的守军,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,激动得脸色通红。
林悦通过监控看着这一幕,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数据板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。
远在旧通讯中继站附近的雷战,通过单兵通讯器听到了那清晰的三个字“越此线者,死!”,他沉默地站在废墟上,望向基地的方向,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,最终,化为一声长长的、复杂的叹息。
而联军本阵,装甲车顶上的屠夫,看着那狼狈逃回的吉普车,看着远方围墙上那道傲然而立的黑色身影,脸上非但没有愤怒,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兴奋、更加残忍的笑容。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,眼中燃烧着暴虐的火焰。
“有意思……”他低声嘟囔了一句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。
白骨步辇上,“先知”微微抬起了头,兜帽下的阴影中,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,充满了莫测的意味。
战场的中央,只剩下那道深深的划痕,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界线,清晰地烙印在大地之上。
苏晚收刀入鞘,转身,走下了围墙。
她的背影依旧挺拔,孤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