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疗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,令人作呕。陈默的白大褂已经沾染了斑驳的血迹,但他手上的动作依然稳定精准,仿佛周围令人窒息的空气完全无法影响他的专业判断。
这个伤员需要立即截肢。他仔细检查着一个年轻战士腿上已经发黑溃烂的伤口,声音低沉而肯定,感染已经蔓延到整条小腿,再拖下去,败血症会要了他的命。
医护长痛苦地摇头,声音嘶哑:麻醉剂只剩最后三支了,还要留给更紧急的开胸手术。而且...截肢手术需要大量止血纱布,我们的库存...
帐篷里的气氛顿时凝固。那个被判定需要截肢的年轻战士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,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,干裂的嘴唇不住地颤抖,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和绝望。
陈默蹲下身,与战士保持平视,声音温和但坚定:你叫什么名字?
李...李小明。战士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李小明确认左小腿严重感染,需要立即进行截肢手术。陈默突然提高音量,这话既是对伤员说,也是对帐篷里的所有人宣布,由于麻醉剂短缺,手术将在无麻醉状态下进行。李小明,你是否同意接受这个手术?
年轻战士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陈默的用意。这是在给他保留最后的尊严和选择权,让他在绝境中依然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。
我...同意。他咬紧牙关,额头上青筋暴起,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。
整个手术过程中,李小明死死咬着一块厚厚的布团,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住地痉挛,冷汗很快就浸透了身下的床单,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。陈默的动作快而精准,每一个切割、每一个缝合都干净利落,最大限度地缩短了手术时间,也减轻了患者的痛苦。
结束了。当最后一道缝合完成,陈默轻声说道,用相对干净的纱布轻轻擦拭着李小明额头的汗水,你很勇敢,是整个基地的骄傲。
帐篷里响起压抑的抽泣声,几个年轻的医护兵偷偷抹着眼泪,就连见惯生死的医护长也红了眼眶。雷战站在帐篷口,全程目睹了这一切,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,看向陈默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戒备,多了几分敬佩。
陈博士。他第一次用这个尊称,你带来的药品...能支撑多久?
如果只给重伤员使用,大概五天。陈默仔细洗净手上的血迹,动作一丝不苟,但如果按现在这样分配,可能连三天都撑不到。而且...
他的话被俘虏区突然传来的喧哗声打断。一个年轻的俘虏突然倒在地上剧烈抽搐,口吐白沫,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。
是癫痫发作!陈默立即判断,快步上前检查,需要立即注射镇静剂!
医护长面露难色,压低声音:可是库存的镇静剂只剩下最后几支了,而且...
用我带来的。陈默已经打开随身的医药箱,取出一支镇静剂,
雷战一把按住他的手臂,力道大得让陈默微微皱眉:陈博士,那是我们最后的储备!如果现在用在这些俘虏身上,我们的战士需要时怎么办?
雷将军,陈默直视着他的眼睛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如果今天倒在那里的是你的士兵,你还会犹豫吗?医者面前,只有伤患,没有敌我。
这句话像一记重锤,让雷战哑口无言。他看着那个抽搐的俘虏,那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,此刻却因为痛苦而面目扭曲。
用吧。苏晚不知何时出现在帐篷口,声音虽然不大,却带着指挥官特有的决断力,救活他。
注射镇静剂后,俘虏很快平静下来。陈默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,眉头越皱越紧,手指在俘虏的颈动脉处停留了很久。
这不是普通癫痫。他压低声音对苏晚说,语气凝重,瞳孔异常收缩,脉搏紊乱,症状很像某种神经毒素中毒。
苏晚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:能确定吗?
需要进一步检查。但如果真是毒素...陈默的目光扫过整个医疗区,最终落在那些刚刚被送来的伤员身上,可能不止他一个人感染。这种症状的潜伏期通常很短,如果真是毒素,很快就会出现更多病例。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,就在这时,又一个俘虏开始出现相似症状,紧接着是第三个。恐慌开始在医疗区蔓延,就连一些医护兵也开始不安地后退。
立即隔离所有出现症状的人!苏晚当机立断,声音传遍整个医疗区,陈博士,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。
防疫工作迅速展开。陈默指挥着医护人员设置隔离区,调配消毒物资,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。令苏晚惊讶的是,几个俘虏中的前医护人员也主动加入防疫工作,他们的专业素养丝毫不亚于基地的医护兵。
他们为什么愿意帮忙?雷战忍不住问道,眼神中依然带着怀疑。
一个正在协助消毒的俘虏抬起头,声音哽咽:那个发病的小子...是我弟弟。我们兄弟俩一起被抓,现在...现在我只想救他。
夜幕降临时,防疫工作初见成效。陈默疲惫地靠在帐篷柱子上,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。他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浸透,紧贴在身上,显露出消瘦的轮廓。
今天谢谢你。苏晚递给他一杯清水,如果不是你及时判断出是中毒,后果不堪设想。
事情还没结束。陈默接过水杯,手指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微微发抖,毒素来源还没找到,而且...我怀疑这不是意外。
油灯的火苗在他眼中跳动,映出一种深沉的忧虑。这一刻,苏晚在他身上看到了超越学者的担当,那是一种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