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破晓”小队离开后的第七天,黎明城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运转着,只是核心层的空气中,始终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所有的远程通讯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,死寂山脉方向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一切信号与生命的黑洞。
这天下午,当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时,位于黎明城西北方向最外围的第三哨卡,传来了紧急通讯。
“报告指挥部!西北方向发现不明队伍!重复,发现不明队伍正在接近!规模约……五六十人,多为妇孺,状态极差,像是长途跋涉的逃难者!over!”
消息立刻被送到了正在与陈默商议粮食配给方案的苏晚面前。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西北方向……正是死寂山脉所在。
“放他们过第一道关卡,在第二隔离区进行全面检查和问询。通知阿飞,让他的人过去。我亲自去。”苏晚迅速下令。
当苏晚带着一队近卫和陈默、阿飞赶到用废旧集装箱和铁丝网临时围成的第二隔离区时,看到的是一副凄惨的景象。
五六十个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人挤在一起,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,或是刮擦,或是烧伤,甚至有人肢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。他们裹着沾满尘土和不明污渍的毛皮或破布,眼神空洞麻木,仿佛灵魂早已在逃亡路上耗尽。空气中弥漫着汗臭、血腥和一种绝望的气息。几个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,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。
与他们凄惨状况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他们携带的一些物品。一些磨损严重的工具,几把明显是手工打造、样式古朴的刀剑,甚至还有几件用某种变异兽骨骼和羽毛制成的、带着原始部落风格的饰物,显示他们并非毫无根基的流民。
阿飞的手下正在对每个人进行登记和初步检查,并收缴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(虽然寥寥无几且十分破旧)。一个看起来是头领模样、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壮汉,正操着浓重口音,激动地比划着,向负责登记的官员语无伦次地重复:“……怪物!沙子活了!光……吃人的光!都没了,营地没了,人都没了……”
苏晚的目光越过他,落在了人群后方,一个靠坐在破损轮胎上的老者身上。
那老者看起来年纪极大,皱纹深刻得如同干裂的土地,须发皆白且纠缠在一起。他穿着一件相对完整的、用某种黑色兽皮缝制的长袍,虽然沾满尘土,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庄重。他闭着眼睛,仿佛在休息,又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,与其他惊慌失措的难民相比,他有一种异样的平静。他的手中,紧紧握着一根歪歪扭扭的、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水晶的木杖。
“问他。”苏晚对阿飞示意了一下那个老者。
阿飞会意,整理了一下表情,换上一副亲和的面孔,走了过去,蹲在老者的面前。
“老人家,一路辛苦了啊。”阿飞语气温和,“从哪儿来啊?遇到了什么,跟咱们说说?到了这儿,就安全了。”
老者缓缓睁开眼。他的眼睛并不像其他难民那般浑浊麻木,而是异常的清澈、深邃,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霜与智慧。他看了看阿飞,又越过他,目光直接落在了不远处的苏晚身上。
“你们……是这里的主事人?”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,如同风吹过戈壁的碎石,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。
阿飞脸上的笑容不变:“老人家好眼力。这位是我们黎明城的女王,苏晚陛下。”
老者挣扎着想站起来,旁边的难民想要搀扶,却被他轻轻推开。他依靠着那根木杖,颤巍巍地,却极其缓慢而坚定地站直了身体,面向苏晚,右手抚胸,行了一个古老的、仿佛来自文明时代的礼节。
“尊敬的王者,”老者的目光平静地与苏晚对视,没有丝毫怯懦,“我,诺恩,‘逐星者’部落最后的守望者,感谢您的收留。我们带来的,不仅是饥饿与伤痛,还有一个……来自地狱边缘的警告。”
他的用词和举止,都与他的难民身份格格不入。
苏晚走到他面前,平静地回应:“诺恩守望者,黎明欢迎任何遵守律法的幸存者。你们遭遇了什么?‘地狱边缘’……指的是西北方向的死寂山脉吗?”
听到“死寂山脉”四个字,周围的难民们明显骚动起来,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,那个脸上带疤的头领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带有诅咒。
诺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和凝重,他缓缓点头,声音低沉而清晰:
“是的,王者。那片被你们称为‘死寂’的山脉,在我们的古老传说中,名为‘葬神之谷’……而如今,神灵是否安葬尚未可知,但吞噬生命的魔鬼,已经苏醒了。”
他顿了顿,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苏晚。
“你们……是否也派出了勇敢的战士,前往那片诅咒之地?”
一句话,让苏晚、陈默和阿飞的心,同时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