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离区临时清理出来的一个相对安静的帐篷里,苏晚、陈默、阿飞,以及被紧急请来的林悦和奥托,面对着坐在简易折叠椅上的诺恩。一盏明亮的能源灯挂在帐篷中央,驱散了昏暗,也照亮了诺恩脸上每一道刻满故事的皱纹。
诺恩接过阿飞递过来的温水,喝了一小口,干裂的嘴唇稍稍湿润。他没有急于讲述,而是先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根镶嵌着浑浊水晶的木杖,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,又像是在哀悼。
“我们‘逐星者’部落,世代生活在葬神之谷…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死寂山脉,东南方向大约两百公里外的绿洲遗迹。”诺恩开始了他的讲述,声音缓慢而清晰,带着一种吟游诗人般的韵律,却又蕴含着冰冷的恐惧,“我们遵循祖先的训诫,远离那片山脉,视其为禁区。直到……三个月前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仿佛穿透了帐篷,回到了那个噩梦开始的时间点。
“最初,是地底的嗡鸣。很轻微,但持续不断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山脉深处苏醒。紧接着,山脉上空的电离风暴变得异常狂暴,甚至在我们部落的位置,都能偶尔看到山脉核心区域,在夜晚亮起一种……不祥的幽蓝色光芒,一闪即逝。”
林悦和奥托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——这与他们监测到的能量活跃期特征吻合!
“部落里的年轻人,包括我的孙子……”诺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,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,“他们被好奇心和不自量力的勇气驱使,组建了一支狩猎队,说是要去山脉边缘,猎杀被能量吸引出来的、更强大的变异兽。”
他摇了摇头,脸上满是悔恨: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。只在一个月后,我们派出的搜寻队,在山脉外围找到了一个……幸存者。他疯了,全身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晶体化,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几个词:‘移动的沙丘’、‘发光幽灵’、‘沙子活了’……”
“移动的沙丘?发光幽灵?”阿飞忍不住追问,“具体是什么样子?”
诺恩看向他,眼神空洞:“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什么。那个幸存者第三天就死了,在他死前,他用自己的血,在兽皮上画下了这个。”
老者从怀中,极其珍重地取出一小块鞣制过的、颜色深暗的兽皮,小心翼翼地摊开在众人面前的简易桌子上。
兽皮上,用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液,画着两幅极其抽象、却充满了诡异感的图案。
第一幅,是一片起伏的沙丘,但在沙丘之中,探出了无数扭曲的、如同触手或根须般的东西,它们缠绕着一具骸骨,正在将其拖入沙地之下。整个画面给人一种“沙丘本身是活的,正在捕猎”的毛骨悚然之感。
第二幅,则是一个模糊的、人形的发光轮廓,它没有五官,没有细节,只有一团令人不安的、仿佛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形态。在这“发光幽灵”的周围,散布着几具姿态痛苦、仿佛在被抽取什么的倒地人形。
尽管画工拙劣,但那蕴含的疯狂与绝望,几乎要透皮而出!
帐篷内一片寂静。只有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。
林悦盯着那“发光幽灵”,喃喃自语:“高能量聚合体?还是……某种全息投影或能量生物?”
奥托则对那“移动的沙丘”更感兴趣:“能够模拟地形、进行物理攻击的纳米集群?或者……是某种我们完全未知的生命形态?”
诺恩没有理会他们的推测,继续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:“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真正的恐怖,在一个月前降临了。”
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,仿佛回忆起了极度可怕的场景。
“那天夜晚,山脉核心的蓝光前所未有的明亮,甚至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蓝色。然后……我们看到了‘它’。”
“它从蓝光最盛处升起,巨大……无法形容的巨大,仿佛连接着天地。它像是一道撕裂夜空的蓝色伤疤,又像是一只冷漠俯视大地的……眼睛。”
诺恩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。
“它没有具体的形态,只是一团不断扭曲、膨胀的蓝色能量漩涡。它扫过山脉,然后……然后我们部落所在的绿洲,所有的植物,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枯萎、沙化!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瞬间抽干!栖息在那里的动物,无论是温顺的食草兽还是凶猛的捕猎者,都在哀嚎中融化,变成了一滩滩闪烁着蓝光的粘稠液体!”
“那是……‘净化’……”诺恩闭上眼睛,痛苦地说出了这个词,“无法理解,无法抵抗。我们只能逃亡,用尽一切办法逃离那片被神遗弃、被魔占据的土地。”
他猛地睁开眼,看向苏晚,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与绝望的预警:
“尊敬的王者,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派人去那里。但我以‘逐星者’部落最后守望者的名义祈求您,如果您派出的战士还没有深入核心,请立刻召回他们!那不是人类可以踏足的地方!那不是探险,是送死!那片山脉……是活的!它在等待猎物,而任何靠近者,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,或者……像我们的绿洲一样,被彻底‘净化’!”
帐篷内,落针可闻。
诺恩带来的,不再是冰冷的档案数据,而是血淋淋的、仿佛还带着惨叫与毁灭气息的一手见证。抽象的“能量读数”和“失踪记录”,此刻化为了“移动的沙丘”、“发光幽灵”以及那毁灭一切的“蓝色漩涡之眼”。
探索死寂山脉的紧迫性,从未如此清晰而恐怖。
而苏晚的心,在听到诺恩最后那句恳求时,已经沉入了谷底。
召回?
“破晓”小队,此刻恐怕已经按照计划,趁着预测的“窗口期”,踏入了那片……活着的死亡禁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