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只是黑暗、破败、寂静的古宅庭院,此刻却变得“热闹”非凡!空气中,不再是空无一物。无数或灰白、或惨白、或淡黑色的、半透明的、如同烟雾凝聚而成的“团块”或“人形”虚影,在庭院中、廊柱间、残破的门窗后飘荡、游移!它们形态模糊,大多没有清晰的五官,散发着冰冷、死寂、或迷茫、或怨恨的气息!它们有的蜷缩在角落,有的漫无目的地飘荡,有的则……正用空洞的“眼睛”直勾勾地“盯”着闯入的三人!尤其是阳气最盛的方恕屿,更是吸引了最多的“目光”!整个庭院,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、无声的、亡魂游荡的集市!阴风似乎都变成了实质的、带着呜咽声的冰冷气流!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方恕屿倒吸一口冷气,饶是他胆大包天,此刻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,虽然知道那玩意儿对这些东西可能没用。
陆凭舟更是如遭雷击!他猛地后退一步,身体瞬间僵硬,那双深邃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!眼前这颠覆认知的景象,如同最猛烈的海啸,狠狠冲击着他坚如磐石的科学世界观!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急促而粗重的喘息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炸开!理智告诉他这是幻觉,是迟闲川用了某种致幻剂或者催眠手段!但那种冰冷刺骨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感,那些飘荡的、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虚影,都真实得让他无法否认!
“这……这就是……魂魄?”陆凭舟的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他强迫自己冷静,试图用已知的科学理论去解释——生物磁场?集体潜意识投影?但他发现,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魂魄?也可以这么说。”迟闲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语气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,“准确说,是残魂、执念、或者被此地阴煞之气困住的亡者残留意识。颜色越淡,力量越弱,大多浑浑噩噩。灰白色是普通亡魂,惨白带怨气,淡黑则可能沾染了煞气,也就是你们俗称的鬼。”他指了指方恕屿,“方队,别紧张,它们暂时伤不了你。你阳气足,它们靠近你会不舒服是正常的。但数量太多,被围着也够呛。”
他又看向脸色有些苍白、紧抿着唇的陆凭舟,语气带着点调侃:“怎么样,陆教授?这‘心理作用’,够真实吧?眼见为实,现在信了?”
陆凭舟深吸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震撼和迷茫,但那份属于学者的冷静和探究欲重新占据了上风。他没有回答迟闲川的问题,而是沉声道:“继续吧。我们需要找到线索。”他选择了接受眼前的事实,至少是暂时接受,并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到案件本身。这对他而言,是一个艰难却至关重要的转变。
方恕屿也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,点点头:“对,找线索,我倒要看看,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搞鬼!”
三人不再多言,顶着无数“目光”的注视,小心翼翼地穿过一进院、二进院。那些游魂似乎对他们有些忌惮,尤其是迟闲川身上隐隐散发出的、如同暖阳般的气息,让它们不敢过分靠近,只是远远地“围观”。
当他们踏入三进院时,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压抑!这里的“游魂”数量明显减少,但颜色却更深沉,大多呈现出灰黑色,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暗红!它们散发出的怨气和煞气更加浓烈,仿佛带着实质的恶意。
“小心点,这里靠近‘煞局’核心,怨气更重。”迟闲川低声提醒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院子中央那口被巨石封住的古井上。白天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石头,此刻在“天眼”状态下,却能看到丝丝缕缕、如同黑色烟雾般的阴煞之气,正源源不断地从石头缝隙中渗透出来,弥漫在井口周围,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、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涡!
“井里有东西。”方恕屿也看到了那诡异的黑气漩涡,握紧了拳头。
“不止。”迟闲川眼眸微眯,扫过井口周围的地面。在厚厚的积尘和杂草掩盖下,他似乎看到了一些……被踩踏过的痕迹?还有一些……细碎的、仿佛纸屑燃烧后的灰烬残留?颜色……是红色和白色?他快步走到井边,蹲下身,用手电光仔细照射。
果然!在靠近井壁的几处地方,积尘有被扫开或踩踏的痕迹,虽然很轻微,但在强光下无所遁形。更关键的是,在几块碎石缝隙里,他发现了数片指甲盖大小、颜色异常鲜艳的纸灰!一片是刺目的猩红,一片是惨淡的素白!
“找到了。”迟闲川捻起那两片纸灰,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冰冷的邪气残留,“红白纸扎的灰烬。不是我昨天夜里烧的那堆,是新的,就在这一天内。”他眼神锐利,“有人在我们离开后你们警方来到之前,在这里又烧过一套纸扎,就在这井口边,这井……果然是‘红白煞’真正的巢穴!或者说,是它们力量的源头!”
“有人来过?”方恕屿和陆凭舟同时一惊。这意味着凶手或者其同伙,可能还在附近活动,或者留下了新的线索!
就在三人精神高度集中,试图在井口周围寻找更多痕迹时——
“呜——!”
一声凄厉无比、饱含着无尽怨毒和痛苦的尖啸,毫无征兆地从四进院的方向猛地炸响!那声音尖锐刺耳,仿佛能穿透耳膜,直刺灵魂深处!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和恨意!
与此同时,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、带着血腥味的阴风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四进院的月亮门方向汹涌而出!风中,一个巨大的、赤红色的影子,如同燃烧的火焰,带着滔天的怨气,朝着三人猛扑而来!
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!但绝非之前看到的那些模糊虚影!她身形凝实,穿着一身仿佛由鲜血染就的、破烂不堪的猩红嫁衣!长发如同海藻般狂乱飞舞,遮住了大半张脸,但从发隙间露出的那双眼睛,却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!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,指甲漆黑尖锐,如同十把淬毒的匕首!最骇人的是,她周身翻滚着浓郁到化不开的、如同粘稠血浆般的赤红色怨气!那怨气之强,甚至扭曲了周围的光线,让靠近她的游魂都惊恐地四散逃窜!
“红煞!是红煞新娘!”迟闲川瞳孔骤缩,厉声喝道,“小心!她不是普通游魂,是厉鬼!快退后!”
然而,那红煞新娘的速度快得惊人!几乎是尖啸声刚落,那裹挟着血腥阴风的身影已经扑到了近前!首当其冲的,正是站在最前方、阳气最盛的方恕屿!
“吼——!”红煞新娘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,一只青灰色的、指甲漆黑的鬼爪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直直抓向方恕屿的咽喉!那爪子上缠绕的赤红怨气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致命的阴寒!
方恕屿反应极快,多年刑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,同时挥拳砸向那鬼爪!但他的拳头却如同砸进了粘稠的冰水之中,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顺着拳头蔓延而上,让他半边身体都麻痹了!更可怕的是,那鬼爪去势不减,眼看就要抓中他的肩膀!
“敕!”迟闲川反应更快!他右手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三张黄符纸,左手食指中指并拢,蘸着朱砂在符纸上飞快虚画!口中急念:“炎帝烈血,北斗燃骨!四明破骸,天猷灭类!神刀一下,万鬼自溃!急急如律令!”
咒语声中,三张符纸无火自燃,化作三道炽烈的金色火线,如同三条咆哮的火龙,朝着红煞新娘激射而去!
“嗤嗤嗤——!”火线撞在红煞新娘周身的赤红怨气上,发出剧烈的灼烧声!如同冷水浇入滚油!赤红怨气剧烈翻腾,被灼烧出三个大洞!红煞新娘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啸,攻势被阻,抓向方恕屿的鬼爪也被迫收回!
但迟闲川的脸色却瞬间一白!这三张符是他仓促间以普通朱砂所画,威力有限,仅仅阻了对方一瞬!而且更糟糕的是,他身上的法器除了几枚铜钱和一点朱砂,什么都没带!铜钱剑、桃木钉、引魂香……全在观里!
吼——!”红煞新娘被符火灼伤,怨气更盛!她身上的嫁衣无风自动,猎猎作响,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锁定迟闲川,显然将他当成了最大的威胁!她放弃了方恕屿,身形一晃,带着更加狂暴的阴风,再次扑向迟闲川!速度比刚才更快!
迟闲川眼神一厉,知道躲闪不及,也来不及再画符!他猛地再次咬破指尖,一股腥甜瞬间充斥口腔,是他的精血!这是最后的底牌!他指尖蘸血,快速在掌心画出一个复杂的雷符,同时口中急诵:“九天应元,雷声普化!玉枢神雷,听吾号令!以血为引,诛邪灭形!敕!”
随着咒语落下,他掌心雷符血光大盛!然而,就在他即将一掌拍向红煞新娘的瞬间,诡异的一幕发生了!
那红煞新娘仿佛预知到了危险,身形竟以一个极其扭曲、违背物理常理的姿态,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一般,猛地向侧面一滑!迟闲川那蕴含精血神雷的一掌,竟擦着她的嫁衣边缘拍空了!只带起一片赤红的怨气涟漪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迟闲川!看这个!”陆凭舟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突然响起!
只见陆凭舟不知何时冲到了三进院正房废墟的角落!那里斜倚着一面蒙着厚厚灰尘、几乎与废墟融为一体的圆形铜镜!镜面朝下,镜背刻着模糊的八卦图案!正是白天迟闲川提到过的那面可能被遗弃的八卦镜!
陆凭舟没有丝毫犹豫!他一把抓起那面沉重的铜镜,顾不得镜背的灰尘和锈迹,也顾不上那冰冷刺骨的触感,用带着塑胶手套的手,在镜面上狠狠一抹!灰尘簌簌落下!他双手紧握镜柄,借着惨淡的月光,将擦亮的镜面猛地对准了正扑向迟闲川的红煞新娘!
“嗡——!”
八卦镜的镜面在月光下骤然亮起一层朦胧的、清冷的白光!镜背的八卦图案仿佛活了过来,流转着微弱的金光!一道凝聚了月华之精与八卦破邪之力的光束,如同实质般,精准地照射在红煞新娘身上。
“啊——!!!”
红煞新娘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、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尖利惨嚎!她周身的赤红怨气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,瞬间剧烈沸腾、消融!她的身体在白光的照射下剧烈颤抖、扭曲,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、灼烧!那狂暴的攻势瞬间瓦解!
迟闲川眼中精光爆射!好机会!他顾不上指尖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,将手指的精血点在手中的三枚铜钱上!同时双手掐手诀:“天地无极,乾坤借法!以血为引,破煞诛邪!敕!”
沾染了精血的铜钱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!迟闲川手腕一抖,三枚铜钱如同三道血色流星,带着破空之声,狠狠钉入红煞新娘的眉心、心口、丹田三处要害!
“噗!噗!噗!”
红煞新娘的身体猛地一僵!随即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她周身的赤红怨气疯狂逸散!她的身体迅速变得透明、扭曲,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、充满怨毒的尖啸,化作一股青烟,彻底消散在空气中!只留下那面八卦镜清冷的光束,在黑暗中缓缓收敛。
整个三进院瞬间恢复了死寂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,在夜风中清晰可闻。
迟闲川身体晃了晃,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咬破手指时的鲜血。他深吸一口气,看向陆凭舟,眼神复杂,有惊讶,有赞赏,最终化为一丝调笑:“陆教授……干得漂亮!很识时务嘛!这八卦镜用得……恰到好处!”他声音有些沙哑,显然消耗有些大。
陆凭舟放下沉重的八卦镜,镜面上还残留着清冷的光晕。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锈迹的手套,又看了看刚才红煞新娘消失的地方,眼眸深邃如渊,翻涌着惊涛骇浪。刚才那一幕,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他缓缓抬起头,看向迟闲川,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这……就是你们所说的……厉鬼?”
方恕屿也扶着膝盖大口喘气,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。他看着陆凭舟,又看看虚弱的迟闲川,苦笑道:“这趟夜探……可真够‘值’的!”他目光扫向那口依旧散发着黑气的古井,“线索……恐怕就在下面了。”
三人稍作喘息,强压下心头的悸动,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口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古井。红煞新娘虽然被消灭了,但井口那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涡依旧存在,甚至因为刚才的激斗,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