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闲川闻言,手指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掐算起来,口中念念有词:“丙子年,丙申月,丁亥日,庚子时……丙子鼠,剑锋金命……七月十五鬼节,亥日……子时……”他越算眉头皱得越紧,眼神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,最后猛地吸了一口气,看向陆凭舟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……一丝了然。
“怎么了?”陆凭舟察觉到他的异样,问道,“有什么说法?”
“说法?说法大了。”迟闲川啧啧称奇,“陆教授,你这八字……啧啧,难怪祖师爷受用!丙子年剑锋金,命带魁罡,刚强果断,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。丙申月,炉中火,火炼真金,主聪明绝顶,学业事业运极旺。丁亥日,日坐正官,贵人运强,为人正直。庚子时……子时阴气最重,又是鬼节,命带‘阴煞’,但偏偏你日主丁火属阴,又有丙火阳刃护身,形成‘阴中藏阳,阳刃护体’的格局!这种命格,万中无一啊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陆凭舟那张俊朗却带着一丝困惑的脸,继续解释道:“简单说,你这命格,天生就带着一股‘浩然正气’,邪祟难近,却又对阴性能量有着极强的亲和力与净化能力。祖师爷受香火,香雾聚莲,那是感应到你命格中这股特殊的‘正气’与‘亲和力’,如同清泉洗涤污秽,自然显化祥瑞。莲花在道门象征清净无垢,出淤泥而不染,正合你命格特质。你这香,上得值,祖师爷肯定记住你了!”他最后一句带着点调侃,但眼神里是认真的。
陆凭舟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关于自己“命格”的玄学解读,虽然依旧觉得有些玄乎,但结合迟闲川展现过的能力,以及那晚在古宅的亲身经历,他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。他低声问:“那……命带阴煞,又是什么意思?”
“哦,那个啊,”迟闲川摆摆手,浑不在意,“就是你命格特殊,容易吸引一些‘特别’的东西靠近,或者容易卷入一些‘特别’的事件。不过有阳刃护体,问题不大,最多就是……嗯,比如容易遇到我这种‘江湖骗子’?”他指了指自己,笑得一脸狡黠。
陆凭舟:“……”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,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专心开车。
车子驶入市局大院。方恕屿刚巧从办公楼里出来,看到迟闲川和陆凭舟一起下车,尤其是看到迟闲川手里还拎着那个格格不入的帆布包,陆凭舟则一脸平静地走在他身边,方恕屿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。
“哟?你俩……一起来的?”方恕屿迎上来,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,带着促狭的笑意,“凭舟亲自去接你?这待遇……啧啧啧,闲川,你小子面子够大啊!”
“那是!”迟闲川毫不客气地扬起下巴,“陆教授现在可是我的‘护法’兼‘搬运工’,觉悟高着呢!”他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。
陆凭舟推了推鼻梁上不知何时又戴上的金丝眼镜,恢复了平日的清冷:“顺路而已。”
方恕屿问道:“身体恢复怎么样了?”
“基本恢复了,”迟闲川笑得随意拍了拍胸口,“就是还有点虚,得补补。方队,营养费、精神损失费、误工费……赵满堂那小子跟你算清楚没?我可跟你说,他要是少算了一毛钱,我回去就让他抄一百遍《道德经》!”
方恕屿一听“赵满堂”三个字,脸就垮了下来,没好气地笑骂道:“别提那个铁公鸡!果然没有起错的外号哈,赵钱袋昨天就堵着我办公室门口,拿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,连他打车去集市的钱都算进去了!说什么‘精血损耗费’按毫升算,比黄金还贵!我差点没把他轰出去!你小子,平时懒散,教出来的人倒是个顶个的会算账!”
“哈哈哈!”迟闲川乐不可支,“干得漂亮,满堂深得我真传,方队,该给的钱一分不能少啊,这可是我拿命换的!”
一阵笑闹后,方恕屿正色道:“行了,别贫了。苏婉儿已经在审讯室了,嘴硬得很。走,一起去看看,你那双‘火眼金睛’,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花来。”
三人穿过走廊,来到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。单向玻璃后,苏婉儿正坐在审讯椅上。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,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,妆容清淡,看起来温婉可人,只是脸色有些苍白,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,放在腿上,眼神不时瞟向门口,带着明显的不安。
审讯室内,杨挽和陆楚庭坐在她对面,气氛严肃。
“苏婉儿,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?”杨挽开门见山。
苏婉儿抬起头,眼圈微微泛红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委屈:“警官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我就是一个喜欢探险、做做灵异直播的主播而已。李果儿和孟倩的事情,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,太可怕了……我真的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出事,还跟我扯上关系……”
“不知道?”陆楚庭敲了敲桌子,调出几张截图,“李果儿死前一周,频繁收到‘金蝉子’的私信和打赏,内容涉及通灵仪式邀请。孟倩加入的你的核心粉丝群,聊天记录显示,她是在群里看到有人分享‘西郊古宅探险攻略’才去的,而那份攻略里标注的路线和注意事项,与你直播时透露的信息高度一致!你的白色保时捷卡宴,在李果儿案发前两小时,出现在凤岭山案发现场附近!这些,你怎么解释?”
苏婉儿身体一颤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:“那个金蝉子……他是我的榜一大哥没错,但我跟他真的不熟!他每次都是直接打赏,偶尔私信也是让我去探索一些灵异地点,说那些地方有‘能量’,直播效果会更好……我为了直播效果,就去了。至于粉丝群里的攻略……那都是粉丝自己整理的,我有时候会在直播里提一两句注意事项,但我从来没组织过线下活动啊!粉丝自发行为,我怎么能控制?至于我的车……”她急切地辩解道,“我那辆车,上个月就送到‘顺宝4S店’做保养了!我一直太忙,没时间去取回来!车子一直在4S店里!你们可以去查记录!真的!我手机里还有预约保养的短信和付款记录!”她说着,连忙拿出手机调出记录给杨挽看。
观察室内,方恕屿皱眉看着:“4S店记录查了吗?”
旁边的警员立刻回答:“查了,方队。记录显示车辆确实于上月28日进店保养,目前尚未取车。4S店停车场监控也调取了,那辆车一直停在那里,案发时间段没有移动记录。”
方恕屿眉头皱得更紧。不在场证明?车辆记录完美?难道真是巧合?
就在这时,一直安静观察的迟闲川,眉头微微挑起。他透过单向玻璃,目光依旧懒散地落在苏婉儿交握的双手上带着一丝玩味,确切地说,是落在她左手手腕处。那里戴着一只成色不错的白玉镯子。在迟闲川的眼中,那玉镯周围,正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、却挥之不去的灰黑色气息——阴煞之气!而且,这气息与她本身的气场格格不入,显然是外来的!
“方队,我进去看看。”迟闲川说完,不等方恕屿反应,直接推开了观察室通往审讯室的门。
审讯室内的几人被突然闯入的迟闲川弄得一愣。苏婉儿更是吓了一跳,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穿着浅灰衬衫牛仔裤、气质清俊却眼神锐利的年轻人。
迟闲川径直走到苏婉儿面前,目光如电,直视着她的眼睛,开门见山:“苏小姐,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多梦?就算睡着了也感觉浑身发冷,像泡在冰水里?白天精神恍惚,注意力难以集中?而且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,“身上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青紫色的淤痕,尤其是在手腕、脚踝这些地方?就像……被什么东西抓过一样?”
苏婉儿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!她猛地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迟闲川,嘴唇哆嗦着,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,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!”
她这个反应,无疑证实了迟闲川的话!杨挽和陆楚庭对视一眼,神情更加凝重。
迟闲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反而继续追问,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:“如果我没猜错,你刚才说的‘最近太忙’,忙的就是应付这些‘阴煞缠身’的症状吧?粉丝催更,平台压力,你不敢停播,只能硬撑着。但越撑,情况越糟,对不对?”
苏婉儿身体微微发抖,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,她用力点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是……是的…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从……从上个月底开始就这样了……看了医生,说是神经衰弱,开了安眠药也没用……那些淤青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来的……”
“阴煞缠身?”跟着迟闲川进来的陆凭舟,见迟闲川像是发现什么他自然也跟了进来,抓住了关键词,他看向迟闲川,眼神带着询问,随即转向苏婉儿,语气冷静而专业,“苏小姐,你刚才提到你的车在‘顺宝4S店’保养。你最后一次去那家店,或者最后一次接触那家店的人,是什么时候?接触后,你的症状是否加重了?”
苏婉儿抽泣着,努力回忆:“是……是上个月28号,我把车送过去保养。后来……大概一周后,4S店的总经理张顺宝打电话给我,说车保养好了,但有个小问题需要我过去确认一下签字。我就去了……那天他……他好像有点奇怪,看我的眼神……让我不太舒服。回来后没两天,我就开始做噩梦,身上发冷……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猛地抬头,眼中充满恐惧,“你……你们是说……是张顺宝他……?”
“张顺宝是你的什么人?”方恕屿沉声问道,他此刻也走进了审讯室。
苏婉儿低下头,声音细若蚊呐:“他……他是我前男友。我们……上个月初和平分手的。分手后也没什么联系,就是这次因为车子……”
“前男友?和平分手?”迟闲川轻笑一声,带着点讽刺,“和平分手,他会给你下这种阴损的东西?苏小姐,你身上的阴煞之气,带着一股子怨毒和禁锢的味道,可不是普通的‘倒霉’那么简单。这手法,像是‘缚魂咒’的变种,目的就是慢慢侵蚀你的精气神,让你日渐虚弱,最终……成为一个无欲无求的……人偶。”
苏婉儿吓得浑身一软,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,脸色惨白如纸。
陆凭舟则冷静地追问关键信息:“那个‘金蝉子’,最后一次给你下达探索任务,具体是什么时候?任务地点是哪里?”
苏婉儿惊魂未定,颤抖着回答:“是……是半个月前,6月10号左右。他让我去……去西郊那座古宅,就是……就是孟倩出事的那座四合院!他说那里是百年凶宅,阴气最盛,直播效果肯定爆炸……之后……之后他就再也没消息了,平台私信也没回……我还纳闷呢,他之前答应给我的一笔大额打赏也还没兑现……”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。
方恕屿眼神一厉!时间、地点再次高度重合!他立刻对杨挽下令:“立刻传唤张顺宝!重点搜查他本人和‘顺宝4S店’!尤其是苏婉儿那辆车,给我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!还有技术组,深挖苏婉儿和‘金蝉子’的所有通讯记录,尤其是半个月前那段时间!另外,查张顺宝的背景,看他有没有医学或玄学方面的关联!”
“是!”杨挽和陆楚庭立刻起身行动。
审讯室内,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苏婉儿和两位“顾问”和那个下达命令的警察。
迟闲川看着苏婉儿手腕上那萦绕不散的阴气,又想起井底那个诡异的金蝉图案,眉头紧锁。苏婉儿……张顺宝……金蝉子……这三者之间,到底有什么联系?那个消失的“金蝉子”,又在策划着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