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家……有个法子……叫‘引气归元’……”迟闲川喘了口气,漂亮的桃花眼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陆凭舟,“需要……一个阳气旺盛、命格特殊的人……做‘引子’……把……把我体内的阴煞邪气……导引出来……”
“怎么做?”陆凭舟追问,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很简单……”迟闲川故意拖长了调子,眼神带着点戏谑,“你……盘膝坐我对面……跟我……十指相扣……手心相对……然后……心里默念……‘天地同源,气贯周天,阴阳抱合,水火交炼,神凝丹田,复返先天,百脉朝宗,真息绵绵’……就行了……”他说完,还故意眨了眨眼,一副“你看多简单”的表情。
十指相扣?手心相对?!
陆凭舟瞬间僵住!他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!十指相扣?这种……这种近乎亲密的肢体接触?!还要盘膝相对?!这……这算什么疗法?!他下意识地想反驳,想质疑这方法的科学性,但看着迟闲川肩头那不断蔓延的黑气和越来越微弱的气息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,一直蔓延到脖颈。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、窘迫、挣扎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慌乱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一旁的方恕屿也听到了,他猛地转过头,眼睛瞪得像铜铃,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,一脸“我听到了什么?!”的震惊表情,看看迟闲川,又看看僵在原地的陆凭舟,表情精彩纷呈。
洞穴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只有迟闲川微弱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虫鸣。
陆凭舟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。他紧抿着唇,眼神复杂地看了迟闲川几秒,那眼神里有恼怒,有怀疑,但最终,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——他不能让迟闲川死在这里!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。然后,在方恕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,陆凭舟动作有些僵硬地盘膝坐在了迟闲川对面。他伸出双手,手指微微颤抖着,迟疑了片刻,最终一咬牙,带着一种近乎“视死如归”的悲壮感,将自己的双手,覆盖在了迟闲川伸出的双手之上。
十指,紧紧相扣。掌心,紧密贴合。
迟闲川的手冰凉,带着虚弱的颤抖。陆凭舟的手则温热,掌心甚至因为紧张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通过紧密的接触传递着,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。
陆凭舟的身体绷得笔直,耳根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脸颊。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怪异的感觉,闭上眼,开始在心中默念迟闲川教的口诀:“天地同源,气贯周天……”
就在他默念口诀的瞬间!
异变陡生!
一股微弱却精纯的、带着浩然正气的暖流,如同涓涓细流,竟真的从陆凭舟的掌心涌出,顺着两人相扣的手指,缓缓流入迟闲川冰凉的体内!这股暖流所过之处,迟闲川体内肆虐的蚀魂蛊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,发出“滋滋”的哀鸣,迅速消融退散!他左肩伤口处的黑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、收缩!
迟闲川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!他震惊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,以及肩头传来的、蚀魂蛊被压制的剧痛减轻感!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紧闭双眼、眉头微蹙、耳根通红却依旧坚持默念口诀的陆凭舟。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!原本他就是天神偃骨体质,“蚀魂蛊”对他作用并不大,虽然会存留体内,但顶多就是让他疼一疼,他刚才纯粹是疼迷糊了,加上看到陆凭舟那副紧张的样子,一时兴起想逗逗他!所谓的“引气归元”、“十指相扣”,根本就是他临时胡诌的!道家确实有“导引术”,但哪有这么简单?更不需要什么十指相扣!他本意是想看陆教授窘迫的样子,缓解一下气氛……
可是……现在这是什么情况?!
陆凭舟体内这股精纯的、带着破邪属性的阳气,竟然真的能压制蚀魂蛊?!而且效果如此显着?!难道……难道是因为他“阴中藏阳,阳刃护体”的命格?天生偃骨对阳气的亲和与转化?还是……两人之间无意中达成了某种奇特的“共鸣”?
迟闲川彻底懵了。他看着陆凭舟近在咫尺的、因为紧张和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股源源不断涌入的暖流,一时间竟忘了言语,也忘了肩头的疼痛,只觉得心跳莫名地漏跳了几拍。
直到陆凭舟念完口诀,缓缓睁开眼。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究。他看着迟闲川明显好转的脸色和肩头淡化的黑气,迟疑地问道:“你……感觉怎么样?”
迟闲川猛地回过神,触电般地想抽回手,但陆凭舟还紧紧握着。他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窘迫和慌乱,眼神飘忽不定,不敢直视陆凭舟的眼睛,声音也有些结巴:“呃……好……好多了……谢……谢谢陆教授……”他用力抽回手,转过头,假装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,“咳咳……那个……蚀魂蛊暂时被压制住了……陆教授……你这‘引子’……效果拔群啊……”
陆凭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,掌心还残留着迟闲川冰凉的触感。他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困惑。他明明感觉刚才有一股力量从自己体内流出,而迟闲川的状态也确实好转了。这……难道真是那“十指相扣”的功劳?虽然听起来荒谬,但结果摆在眼前……他压下心头的异样,恢复了惯有的冷静:“有效就好。你还需要什么药物辅助吗?”
“不用不用!”迟闲川连忙摆手,挣扎着想站起来,“我没事了!真的!面具人跑了……”
方恕屿这时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,他看看迟闲川,又看看陆凭舟,眼神古怪,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那个……两位顾问,虽然打断你们……呃,‘疗伤’不太好,但现在外面还有个面具怪物和一堆虫子,里面还躺着个魏九,咱们是不是……该考虑下一步了?”他指了指昏迷的男子和洞外。
陆凭舟点点头,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:“没错。那个面具人力量诡异,身份不明,但显然是蜕仙门核心。魏九昏迷在祭坛,是重要人证。这个昏迷的男子是受害者,也是关键证人。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出去。”
迟闲川也收敛了心神,从帆布包里翻找着什么,一边找一边说:“外面那些虫子是个大麻烦。硬闯不行,得想办法解决它们。”他翻找的动作突然一顿,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,“咦?这是……”
他从包底摸出了一方巴掌大小、通体莹白、触手温润的古玉印章!印章造型古朴,印钮是一只盘踞的麒麟,底部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——“月涧宝印”!
“月涧观的镇观宝印?!”迟闲川又惊又喜,“一定是鹤山叔或者守静那小子偷偷塞进来的!太好了!有这宝贝在,那些虫子不足为惧!”
“这印……能对付蛊虫?”方恕屿好奇地问。
“当然!”迟闲川精神一振,小心地摩挲着宝印,“月涧宝印传承数百年,受历代观主香火供奉和法力温养,蕴含至纯至阳的浩然正气和破邪神力,专克阴邪鬼魅、蛊毒妖物!用它来对付这些靠阴煞怨气滋养的蜕灵蛊,正好是克星!”
他顿了顿,看向陆凭舟,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和请求:“不过……陆教授,我现在灵力消耗太大,还受了伤,强行催动宝印,恐怕力有不逮,甚至会遭到反噬……需要你帮我。”
“怎么帮?”陆凭舟毫不犹豫。
“很简单。”迟闲川将宝印递给陆凭舟,“你拿着它,站在我身后。待会儿我施法时,会引导你的力量作为‘引信’,点燃宝印的神力。你只需要放松心神,相信我,将你的手按在我后心,把力量传递给我就行。”
这次迟闲川没再开玩笑,神情严肃。陆凭舟接过温润的宝印,入手沉甸甸的,仿佛蕴含着某种磅礴的力量。他点点头:“好。”
三人来到洞口。外面,黑雾似乎被面具人收回,但密密麻麻的蜕灵蛊成虫已经将通道口堵得水泄不通,暗红色的甲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,口器开合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咔”声,正蠢蠢欲动地想要涌入岔道!
迟闲川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左肩的疼痛和蚀魂蛊的残余影响。他站在洞口,双手结印——左手掌心向上托于丹田,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竖于胸前,此为“请神诀”。他口中开始庄严而肃穆地诵念《请神咒》:
“香气沉沉应乾坤,燃起清香透天门!金鸟奔走如云箭,玉兔光辉似车轮!南辰北斗满天照,五色彩云闹纷纷!弟子迟闲川,虔心拜请祖师临!赐我神通伏妖邪,月涧宝印显威灵!急急如律令!”
随着咒语,他周身泛起微弱的清光。他猛地转身,对身后的陆凭舟低喝:“陆教授!就是现在!按在我后心!想着将你的力量注入宝印!”
陆凭舟毫不犹豫,上前一步,左手紧握月涧宝印,右手掌心稳稳地按在迟闲川的后心处!他闭上眼,努力摒弃杂念,想象着将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,通过手掌传递出去。
就在陆凭舟手掌按上的瞬间!
“嗡——!”
迟闲川身体猛地一震!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力量从后心涌入,如同甘泉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!与此同时,他左手托着的无形“法坛”上,月涧宝印在陆凭舟手中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!光芒如同实质,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!
“祖师助我!宝印伏魔!敕!”迟闲川借助陆凭舟传来的力量,引导着宝印神力,并指如剑,对着洞外密密麻麻的蛊虫群猛地一指!
“轰——!”
一道凝练如实质、散发着神圣威严的白色光柱,从宝印中激射而出!光柱所过之处,如同烈日融雪!那些狰狞恐怖的蜕灵蛊成虫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便在神圣的白光中瞬间碳化、崩解、化作飞灰!白光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通道,所向披靡!仅仅数息之间,堵在洞口的虫潮便被清空了一大片!剩余的蛊虫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,发出惊恐的嘶鸣,如同潮水般疯狂退去,瞬间消失在黑暗的通道深处!
白光渐渐敛去。洞口处,只留下一地黑色的灰烬和焦痕。
“呼……”迟闲川长舒一口气,身体晃了晃,被陆凭舟及时扶住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明亮了许多,看向陆凭舟手中的宝印和扶着自己的手,眼神复杂,“谢了,陆教授。没有你,这印的威力发挥不出一半。”
陆凭舟收回手,将宝印递还给迟闲川,神色平静:“合作而已。”他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,但语气已恢复如常。
方恕屿看着洞外一片狼藉和退散的虫潮,松了口气:“总算清静了。现在,该去‘接收’我们的魏大祭司了!”
三人带着昏迷的男子,小心翼翼地返回祭坛区域。祭坛一片狼藉,碎石遍地,中央石柱上的符文都黯淡了许多。金色面具人早已不见踪影,显然在虫潮退去时便已离开。
只有魏九,依旧昏迷不醒地躺在祭坛边缘。
方恕屿走到魏九身边,蹲下身,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呼吸。确定他还活着后,方恕屿从腰间解下手铐,“咔嚓”一声,干脆利落地将魏九的双手反铐在背后。
然后,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警用强光手电,拧到最亮档,那刺眼的白光如同小型探照灯,直直地照射在魏九紧闭的眼皮上!
强烈的光线刺激下,魏九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,悠悠转醒。
他茫然地睁开眼,视线模糊,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白光。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,却发现双手被牢牢铐住,动弹不得!一股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手腕传来。
他猛地一个激灵,彻底清醒过来!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祭坛、仪式、面具人、闯入者、自己被击晕……
他惊恐地转动眼珠,试图看清周围。当他的视线适应了强光,聚焦在眼前时,看到的是一张棱角分明、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脸!
方恕屿蹲在他面前,脸上带着刑警特有的、冷峻而充满压迫感的笑容,手里那支强光手电依旧稳稳地照着他的眼睛,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:“魏九,魏大祭司?睡醒了?正式认识一下,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,方恕屿。”
魏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!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他!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一时间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!
方恕屿看着他那副惊骇欲绝的样子,嘴角的弧度更冷了几分。他晃了晃手中的手电,强光在魏九脸上扫过,慢悠悠地补充道:“现在,我们有的是时间,好好聊聊。关于蜕仙门,关于蛇蜕转生,关于……落魂渊底下,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。”
魏九的脸色,瞬间变得比迟闲川受伤时还要惨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