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隆!
办公室内凭空响起一声沉闷的雷鸣!震得窗玻璃都嗡嗡作响!一道细小的、却蕴含着至阳至刚毁灭气息的紫色电光,如同灵蛇般从迟闲川掌心窜出,无视了空间距离,瞬间劈在了高然胸口那块疯狂鼓荡黑气的“太阴精魄”上!
雷光与符火交织,爆发出刺目的光芒!
他一声断喝,双手猛地向下一压!
雷光熄灭。
地板上,只留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,以及那块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、但依旧蜡黄的石头。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淡了许多,办公室内残留着一丝焦糊和臭氧的气息。
办公室内死寂一片,只有高然粗重惊恐的喘息声,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。
迟闲川长长吁出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。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,脸色也有些发白。刚才的斗法看似短暂,实则消耗不小。他看向惊魂未定、瘫在沙发上的高然,声音带着一丝安抚:“暂时封住了。这石头里的东西被雷火灼伤,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大肆吸你的阳气。但你被它侵蚀太久,体内阴寒之气深重,阳气亏虚,需要慢慢调理。”
高然瘫在沙发上,浑身被冷汗浸透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,脸色惨白如纸。他看着地上那块石头,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劫后余生的感激,声音虚弱颤抖:“谢……谢谢迟观主!谢谢陆教授!我……我这就把它扔了!扔得远远的!扔到海里去!”
“扔?”迟闲川嗤笑一声,弯腰捡起那块太阴精魄。入手依旧冰凉刺骨,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邪感确实被压制了,像一头被暂时打晕的凶兽。“这东西,寻常人处理不了。你扔到哪儿,它都可能再祸害下一个捡到的人。而且,”他掂了掂石头,语气带着警告,“它现在被我符咒封着,就像个不稳定的炸弹,强行毁掉或者乱扔,里面的东西狗急跳墙,第一个反噬的还是你。你跑得掉吗?”
高然的脸瞬间又白了,嘴唇哆嗦着: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迟观主,您……您救救我!”
“先放我这儿。”迟闲川随手将石头揣进道袍宽大的袖袋里,动作自然得像放一块普通的石头,“回头找个稳妥的地方处理掉。当务之急,是把你身上的阴寒邪气拔出来,固本培元。”
他走到陆凭舟的办公桌前,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便签纸和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,唰唰写下一张方子:“当归三钱、黄芪五钱、熟地四钱、炒白术三钱、茯苓三钱、桂枝二钱、炙甘草两钱、生姜三片、大枣五枚劈开。三碗水煎成一碗,早晚各一次,连喝七天。忌生冷油腻,多晒太阳。”字迹龙飞凤舞,带着一股洒脱不羁之气。
写完,他将方子递给高然:“去药房抓药,按时喝。这几天别靠近水边,尤其是晚上。记住了?”
高然如获至宝,双手颤抖着接过药方,如同捧着救命稻草,连连鞠躬,声音带着哽咽:“记住了!记住了!谢谢!谢谢迟观主!谢谢陆教授!大恩大德,没齿难忘!我……我这就去抓药!”他踉跄着起身,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。
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,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骤然松弛下来。阿普立刻像只重获自由的小兔子,从陆凭舟腿边蹦开,仰着小脸,大眼睛亮晶晶的,充满了崇拜:“舟舟叔叔!小川叔叔好厉害!把坏东西打跑啦,还有黄果果!阿普不怕啦!”
她挥舞着小拳头,模仿着迟闲川刚才的动作,奶声奶气地喊:“雷来!轰隆隆!”
迟闲川看着阿普可爱的样子,刚才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些,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。他走到沙发边,毫无形象地瘫坐下去,长舒一口气,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:“累死道爷了……跟那玩意儿斗法,比跟赵满堂那铁公鸡讨债还费劲……”
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,眼巴巴地看向陆凭舟,目光精准地扫向办公桌角落那个糖果罐,“陆教授,有吃的没?消耗太大,急需补充能量!糖也行!先垫垫!”
陆凭舟推了推眼镜,拿了颗糖,又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一起递给他,然后给阿普也喂了一颗糖果后,目光落在他袖袋的位置,那里微微鼓起:“那块‘太阴精魄’,你打算怎么处理?它里面的东西……”
“暂时封住了,但封不住太久。”迟闲川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,喉结滚动,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滑落,他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,随后将糖衣剥开将糖果塞进嘴里,“里面的东西,就是阿普说的黄果果。不过这上面附着的东西,可不是什么好果子,是一缕道行不浅、但被打残了的海妖残魂,怨气冲天,靠着这块太阴精魄苟延残喘,本能地寻找宿主吸取阳气恢复。高然算是倒霉,正好撞上了。”
陆凭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,带着探究:“你是说,它就是你解蛊的最后一步?”
“嗯。”迟闲川点头,眼神变得认真,“不过需要把那海妖残魂清理了以后才能吸收,不然就是引狼入室,自找麻烦。”
陆凭舟点点头,见迟闲川确实是一副疲惫和饿肚子的模样,陆凭舟唇角弯弯,走到办公桌前,拿起内线电话,声音平稳:“麻烦您送两份餐上来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……再加一份儿童餐。”
“陆教授万岁!”迟闲川立刻眉开眼笑,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,毫无高人风范地欢呼一声,顺手从再次糖果罐里精准地摸出一颗橙色的橘子硬糖,剥开塞进嘴里,满足地眯起了眼。
很快,餐食送到,是食堂的大叔带着外卖盒送来的,平时陆凭舟比较忙的时候都会让食堂大叔帮个忙送一下餐,或许是陆凭舟温和有礼、长得好看,食堂的大叔大妈对陆凭舟倒是颇多照顾。
迟闲川那份是油光红亮、香气扑鼻的红烧排骨饭,排骨炖得软烂入味,酱汁浓郁。阿普的儿童餐是可爱的卡通造型,有小熊饭团、金黄酥脆的鸡块和翠绿的西兰花。陆凭舟自己则是一份清淡的鸡丝菌菇汤面,汤色清亮,点缀着几片碧绿的葱花。
迟闲川立刻进入战斗状态,拿起筷子,风卷残云,虽然吃相算不上优雅,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,时不时的还把自己的碗里的青菜夹给陆凭舟,陆凭舟也是带着一些纵容劝说迟闲川吃点青菜,随后就随他去了。阿普则是用小勺子努力挖着饭团,吃得小脸上沾着饭粒,像只偷吃的小花猫。
陆凭舟吃得慢条斯理,动作优雅从容,如同在进行一项精密的操作。他刚夹起一筷子面条,坐在他旁边的阿普大概是觉得小勺子挖鸡块不方便,小手一伸,直接抓起一块炸鸡块就往嘴里塞,小油手在灯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阿普,用勺子。”陆凭舟微微蹙眉,轻声提醒,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。
“唔……哦!”阿普含糊地应着,大眼睛还盯着饭团,小油手却无意识地在嘴边抹了一把,然后……顺手就蹭在了陆凭舟垂在身侧袖口上!
一道清晰的、黄澄澄的油渍,瞬间印在了那浅灰色的、质地精良的袖子上!如同完美的画布上滴落了一滴刺眼的污渍!
陆凭舟的动作瞬间僵住。他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那块刺眼的油渍,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,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有些轻微洁癖的陆凭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,他只觉得现在阿普吃饭跟迟闲川越来越像,有空得好好教育一下才行,不然小姑娘家家的太不斯文了。
阿普毫无所觉,还在美滋滋地啃着鸡块,小嘴油汪汪的。
迟闲川正埋头苦吃排骨,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,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,差点被饭粒呛到。他强忍着笑,肩膀可疑地耸动着,赶紧端起水杯灌了一口,才勉强压下去,脸憋得有点红。
就在这时,阿普终于啃完了鸡块,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小油手,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,眨巴着大眼睛,指着陆凭舟的袖子,用清脆响亮、充满成就感的童音宣布:“舟舟叔叔!你的衣服!被阿普擦嘴嘴啦!亮晶晶的!阿普擦干净啦!”她还特意用小油手指了指那块油渍,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杰作。
“噗——咳咳咳!”迟闲川这次是真的没忍住,一口水喷了出来,呛得惊天动地,眼泪都飙出来了。他一边咳一边拍着胸口,指着阿普,笑得浑身发抖,“咳咳……阿普……你……你真是个小天才……哈哈哈……擦得真‘干净’……亮晶晶……哈哈哈……陆教授,这服务……五星好评啊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陆凭舟彻底无奈了。他缓缓放下筷子,动作依旧优雅,但放下筷子的力度似乎比平时重了一分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在平复内心的起伏。他看着袖子上那块“亮晶晶”的油渍,又看看一脸天真无邪、等着表扬的阿普,再看看笑得东倒西歪、毫无同情心的迟闲川,他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眼神里充满了“这日子没法过了”的无奈感。
他站起身,一言不发地走向办公室附带的休息间,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。
休息间的门被轻轻关上了。
几秒钟后,里面传来哗啦啦的、异常激烈、仿佛要冲刷掉一切污秽的水流声。
迟闲川好不容易止住笑,抹着眼角的泪花,对一脸茫然的阿普竖起大拇指:“阿普,干得漂亮!小川叔叔给你点一百个赞!”
他压低声音,坏笑着凑近阿普耳边,“你舟舟叔叔啊,他有点点……嗯,特别爱干净。下次记得,想擦嘴,找小川叔叔给你擦嘴,或者找满堂叔叔的衣服也行,千万别再找舟舟叔叔的衣服了,知道吗?他的衣服很贵的!”
阿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小脸上满是认真:“哦……阿普知道啦!找小川叔叔擦嘴嘴!”她伸出小油手,作势要往迟闲川的道袍上抹。
迟闲川:“……”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,赶紧往后一缩,这可是陆教授送的衣服啊!“诶诶!别别别!阿普乖,用纸巾!纸巾!”他手忙脚乱地在桌上找纸巾。
休息间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。当陆凭舟再次走出来时,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、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浅灰色衬衫。他脸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,仿佛刚才那个袖染油污、濒临崩溃的人不是他。
只是他走过迟闲川身边时,目光淡淡地扫过他那沾了点油渍的道袍袖口,让迟闲川识趣地耸了耸肩,一副“你能奈我何”的模样,埋头继续扒饭,而吃饱了的阿普被迟闲川擦的好干净净跑来找陆凭舟抱抱,陆凭舟也是终究没有狠下心来说教阿普,左肩胛骨虽然没好透,但是抱阿普倒是不妨碍。
饭毕,迟闲川摸着微鼓的肚子,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。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完全沉下的暮色,城市华灯初上,对陆凭舟道:“高然身上的阴寒之气只是暂时被压制,根源在那块精魄里的残魂。我得回观里准备点东西,今晚子时(23点),把这事彻底了结。阴气最重的时候,也是拔除阴蚀蛊的最佳时机。”
陆凭舟点头,抱着阿普询问: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你?”迟闲川眼珠一转,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,“陆教授你嘛……阳气旺,命格硬,是绝佳的‘镇场子’人选。万一那海妖残魂垂死挣扎,搞点精神污染、幻象什么的,你的‘阳刃护体’能直接破除。”他想接过又开始打瞌睡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阿普。
陆凭舟推了推眼镜,躲过了迟闲川要抱走阿普的手,直接问:“我一会儿就好,一起回去,就在月涧观后院?”
“行吧。”迟闲川点头,眼神变得认真起来,“等你,月涧观后院有祖师爷镇压那玩意儿不敢乱来。”他袖袋里,那块太阴精魄安静地躺着,但迟闲川知道,里面的东西,绝不会甘心就此沉寂。今晚,月涧观的后院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