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魔合一，以身为炉
药谷外的清静，只维持了半天。
第二天，当沈浪打着哈欠走出静室时，就看到谷口又跪了一排人。正是昨天那几个长蘑菇的倒霉蛋，此刻一个个鼻青脸肿，头上的蘑菇倒是没了，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忏悔和……恐惧。
他们身前，摆满了各种礼物，灵石、法器、药材，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“沈师兄！我们错了！”
“我们有眼不识泰山，冲撞了丹尘子前辈！求沈师兄在前辈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！”
“这些是我们的赔礼，不成敬意，还望师兄笑纳！”
沈浪揉了揉眼睛。
好家伙，这算是打出了统战价值？
他还没开口，丹房的石门轰然打开，丹尘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，一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。
“吵什么吵！还让不让人专心学习了！”老头怒气冲冲，看到门口那堆东西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“拿走拿走！一堆破烂玩意儿，也敢拿到我药谷来丢人现眼！”
说着，他一挥袖袍，那堆小山似的礼物就飞了出去，散落一地。
那几个弟子吓得魂飞魄散，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丹尘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，转头看见沈浪，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，搓着手道：“浪儿啊，你来得正好。为师昨夜与你师妹探讨丹道，又有新的感悟！你师妹真是个万年不遇的奇才啊！”
沈浪心里呵呵。
探讨？是你单方面被吊打吧。
“是是是，师父说得对。”沈浪顺着他的话说，“师妹天纵奇才，那也得有您这位名师指点，才能发光发热嘛。”
这话丹尘子爱听，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。
“不过师父，”沈浪话锋一转，“光有理论也不行，这实践也得跟上。您看，大比在即，弟子我这修为，还是筑基初期，有点不够看啊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催动灵力，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。
丹尘子愣了一下，浑浊的老眼在他身上扫了扫。
“咦？你小子什么时候……筑基中期了？”
沈浪和夜凝在药谷的日子，那叫一个逍遥。白天，沈浪打着“为师父分忧”的旗号，在药田里溜达，那些百年、千年的灵植，被他当萝卜一样啃。晚上，则拉着夜凝进行最纯粹、最原始的“双修”。
合欢宗的功法，本就讲究阴阳调和，采补互利。再加上夜凝的无垢琉-璃体，简直是世间最完美的修炼道侣。两人灵力交融，修为一日千里。就在昨天夜里，双双突破到了筑基中期。
“咳咳，都是师父教导有方，再加上此地灵气充裕。”沈浪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功劳推了出去。
丹尘子也没多想，只当是自己药谷的风水养人。他大手一挥，豪气干云：“筑基中期够干什么？那个林逸都是后期了！不行，不能堕了我丹尘一脉的威风！”
他转身冲进丹房仓库，片刻后，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出来了。
“拿着！都拿着！”
“这瓶‘龙力丹’，能暂时提升你的肉身力量！这瓶‘疾风丸’，能让你快得像道闪电！还有这个‘龟甲散’，抹在身上，金丹期以下打不动你！”
丹尘子像个生怕孩子在外面吃亏的老父亲，一股脑地把好东西往沈浪怀里塞。
沈浪乐呵呵地照单全收。
“多谢师父！不过光有丹药，还是治标不治本。弟子寻思着，是不是该去藏经阁看看，找一两门厉害的功法，也好在大比上给您老人家长长脸？”
“藏经阁？”丹尘子一愣，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，“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？都是些死板的条条框框，哪有丹道玄妙？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古朴的玉牌，丢给沈浪。
“拿着我的令牌，想看什么自己去看！别来烦我，我要去记录凝儿刚才的控火心得了！那可是无价之宝！”
说罢，老头一阵风似的又冲回了丹房。
沈浪掂了掂手里的玉牌，温润厚重，上面刻着一个“丹”字。
这靠山，真是没白拜。
……
合欢宗，藏经阁。
这里是宗门重地，平日里戒备森严。沈浪亮出丹尘子的令牌后，守阁长老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，都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去。
“沈师侄，凭此令牌，阁内前三层，您可以随意阅览。”
“多谢长老。”
沈浪走进藏经阁，一股古朴的书卷气和药草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他没有在一楼二楼停留，那些大众化的功法，他看不上。他径直走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。
三楼存放的，都是宗门内一些威力巨大，但或有缺陷，或修炼条件苛刻的功法秘术。
沈浪的目标很明确。
常规的功法，就算再强，也不可能让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，在几天内拥有对抗筑基后期的实力。他要找的，是一种爆发性的，能瞬间提升实力的秘术。
最好是……不走寻常路的那种。
他在书架间缓缓走过，一排排玉简和古籍从他身边掠过。《焚天剑诀》、《玄冰刺》、《不动明王身》……这些功法听名字就正气凛然，威力不凡，但无一例外，都需要长年累月的苦修。
沈浪撇了撇嘴。
开玩笑，让他苦修？还不如杀了他。
他的脚步，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。这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书架，上面只放着一卷兽皮制成的卷轴，布满了灰尘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。
卷轴上，用一种血红色的文字，写着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。
“人魔合一”。
好家伙，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。
不过……我喜欢。
沈浪伸手，将那卷轴取了下来。吹开灰尘，一股混杂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，让他体内的魔气都微微一震。
他展开卷轴，仔细阅读起来。
这门秘术的创造者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。他的理论是，天地分阴阳，修士有正邪。既然正道功法和魔道功法都能通往大道，那为何不能将两者合二为一？
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：由一个正道修士，和一个魔道修士，通过一种特殊的法门，将彼此的灵力和神魂暂时融合，从而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。
理论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。
卷轴后面，用朱砂笔记录了数次失败的案例。
“甲与乙，融合失败，灵力冲突，双双爆体而亡。”
“丙与丁，神魂排斥，一人疯癫，一人沦为白痴。”
“……”
一连串的失败记录，看得人头皮发麻。创造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：人心隔肚皮，正魔不两立。即便是最亲密的道侣，在神魂融合的瞬间，也会因为最细微的一丝不信任和排斥，导致满盘皆输。
这门秘术，因此被列为禁术，丢弃在此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沈浪非但没有害怕，反而觉得这门秘术，简直是为他和夜凝量身定做的。
不信任？排斥？
开什么玩笑。
夜凝就是他的心魔，他们本就是一体。论信任，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信任自己？
【警告。此秘术理论存在致命缺陷。能量模型极不稳定，融合过程不可逆转的风险高达百分之九十九。】
夜凝的意念在脑中响起，冰冷而客观。
“百分之九十九？”沈浪在心中回道，“那不还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可能吗？凝儿啊，你得相信你家宿主，我可是天命之子……大概是吧。”
【……】
夜凝罕见地沉默了。
沈浪拿着卷轴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藏经阁。
回到药谷，他没有惊动丹尘子，而是直接拉着夜凝进了自己的静室。
“来，凝儿，给你看个大宝贝。”
他将“人魔合一”的卷轴摊开在夜凝面前。
夜凝那双空灵的眸子扫过卷轴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。片刻之后，她的意念再次响起。
【根据现有数据推演。若施术者为我们二人，成功率可提升至百分之十。但能量反噬的风险依旧存在。一旦失败，你作为主体，神魂将率先崩溃。】
“只有百分之十？”沈浪摸了摸下巴，“还是有点低啊。”
不过，从不到百分之一，直接飙升到百分之十，这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。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，就是施展这门秘术的最大底牌！
“风险高，收益才大嘛。”沈浪笑嘻嘻地说，“你想想，一旦成功，咱们俩的力量合二为一，别说一个林逸，就是金丹来了，咱们也能碰一碰。到时候，什么洗灵池，还不是手到擒来？”
【洗灵池，对我的身体有益。】夜凝的回答很直接。
“这就对了嘛。”
沈浪开始仔细研究卷轴上记载的法门和所需的材料。
这门秘术，除了对施术者双方要求极高之外，还需要大量的辅助材料来构建一个稳定的“融合力场”。
“阴阳草、龙血晶、魔魂花、九转还魂玉……”
沈浪每念出一个名字，心就凉一截。
这些东西，每一样都是天材地宝，随便拿出去一件，都能引起腥风血雨。
他正发愁，静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丹尘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进来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。
“浪儿啊，看你最近为了大比操劳，为师特地给你熬了碗‘十全大补汤’，快趁热喝了。”
沈浪看着丹尘子，忽然觉得这老头头顶上正闪烁着金光。
这哪是师父啊。
这分明是移动的宝库，行走的Atm机啊！
沈浪一把拉住丹尘子，脸上堆满了感动的神情：“师父！您对弟子真是太好了！弟子无以为报，只能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，别整这些虚的。”丹尘子不耐烦地打断他，“有什么事赶紧说，我还得回去看凝儿炼丹呢。”
“也没什么大事。”沈浪搓了搓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，“就是弟子最近在参悟一门功法，需要一些……嗯，辅助材料。”
他将那张材料清单递了过去。
丹尘子接过来看了一眼，起初还一脸无所谓，但越看，他那张老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凝重。
“阴阳草？魔魂花？”丹尘子倒吸一口凉气，“小子，你要这些阴邪之物干什么？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？”
他猛地抬头，一双浑浊的老眼里，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，死死地盯着沈浪。
一股属于丹道宗师的恐怖威压，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。
沈浪只觉得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，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这老头，终于不疯了？
他正准备开口解释，旁边的夜凝，忽然动了。
她只是轻轻抬起手，伸出了一根白皙的手指。
指尖上，一缕纯净到极致的白色火焰，静静地燃烧着。
琉璃净火。
丹尘子身上的威压，在看到那缕火焰的瞬间，土崩瓦解。他那张严肃的脸，瞬间又变回了狂热和虔诚。
“啊！是琉璃净火！如此纯粹的火焰，其中蕴含的丹道至理……”
老头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，凑到夜凝的手指前，痴迷地观摩着，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沈浪松了口气。
谢天谢地，这老头的疯病，发作得很及时。
他趁机将清单又往前递了递。
“师父，您看这材料……”
“有！都有！”丹尘子头也不抬，大手一挥，“你自己去我库房里找！别说这些，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，为师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！只要……只要能让为师多看一会儿这火焰……”
沈浪彻底无语了。
他收起清单，转身就朝丹房仓库走去。
夜凝默默地收回了手指。
丹尘子如梦初醒，怅然若失。
静室内，沈浪和夜凝相对而坐。
在他们周围，用各种珍稀材料，摆成了一个玄奥复杂的阵法。阴阳草的气息和魔魂花的能量在阵法中流转，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力场。
所有的准备工作，都已经完成。
“准备好了吗，凝儿？”沈浪的声音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。
【随时可以开始。】
沈浪深吸一口气，双手结印。
与此同时，夜凝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。
两人的气息开始攀升。一股是沈浪合欢宗功法带来的纯阳灵力，带着堂皇正大的气息。另一股，则是从夜凝体内弥散出的，精纯至极的魔气，冰冷而死寂。
一正一邪，一阳一阴。
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，在狭小的静室内盘旋、对峙，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。
沈浪引导着自己的灵力，小心翼翼地，朝着夜凝的方向探去。
夜凝的魔气，也同时而动。
一黑一白两股能量，如同两条互相试探的毒蛇，终于在两人中间的空处，轻轻触碰在了一起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，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“滋啦”声。
紧接着，那接触点周围的空间，开始无声地扭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