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人？”
剩下的那几个紫霄宫弟子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好人能一招把炼神期的师兄打得骨断筋折，人事不省？
他们看着摇椅里那个懒洋洋的女人，握着剑柄的手，因为恐惧和愤怒，不住地颤抖。
“你……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妖法！”为首的弟子，名叫赵乾，他强压下心中的骇然，色厉内荏地喝道。
他不能退。
他们是紫霄宫的巡天使者，代表着东域至尊的颜面。若是被一个凡俗女子吓退，传出去，戒律堂的脸面何存？师尊李玄贞的脸面何存？
林晚掀起眼皮，看白痴一样看着他。
“我做了什么？”她反问，“不是他自己要冲过来，我又没请他。”
“你！”赵乾气得语塞。
林晚懒得再跟他们废话，她冲着院子里还愣着的茶客们摆了摆手。
“看什么看，都散了散了，今天提前打烊。”
茶客们如蒙大赦，丢下茶钱，一个个脚底抹油，溜得比兔子还快。
转眼间，偌大的院子，只剩下林晚、玄烨、小翠，和门口那几个进退两难的紫霄宫弟子。
还有地上那摊不知死活的烂泥。
林晚打了个哈欠，重新躺了回去，晃悠着摇椅，嘴里开始哼哼。
“太阳当空照，花儿对我笑，小鸟说早早早，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……”
那不成调的歌声，落在赵乾等人耳中，比任何嘲讽都更刺耳。
这是何等的蔑视！
“师兄，跟她拼了！为陈师兄报仇！”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喊道。
赵乾死死盯着林晚，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她手腕的方向。
那块破玉佩，到底是什么法宝？
就在这时，小翠端着一个托盘，从屋里走了出来。
她脸色还有些发白，脚步却很稳。
“几位仙长……我们老板说，来者是客。”小翠走到他们面前，将托盘上的几杯热茶一一递上，声音还有点抖，“喝……喝杯茶，消消火吧。”
赵乾等人全都愣住了。
喝茶？
这个时候，请他们喝茶？
“有毒？”一个弟子下意识地问。
小翠被吓得一哆嗦，连忙摇头：“没、没有！就是普通的粗茶！”
赵乾的目光，落在那几杯清澈的茶汤上。
茶水是普通的茶水，杯子也是普通的粗瓷杯。
但那股从茶水中散发出来的，混杂着桂花甜香的奇异韵味，却让他紧绷的心神，不受控制地，松弛了一分。
“师兄，别喝！小心有诈！”
赵乾没有理会。
他死死盯着林晚，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。
可那张脸上，只有懒散和不耐烦，仿佛他们这群不速之客，只是几只打扰了她睡觉的苍蝇。
羞辱。
极致的羞辱。
赵乾一咬牙，心中发狠。
好！我倒要看看，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！
他端起一杯茶，仰头，一饮而尽。
茶水入口。
没有想象中的剧毒，也没有暗藏的杀机。
一股温润而平和的暖流，顺着喉咙滑入腹中，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。
那股暖流，像一只最温柔的手，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惊、怒、惧、疑。
连日来奔波的疲惫，修炼留下的暗伤，紧绷的杀意，都在这一刻，被这股力量，轻轻地，温柔地，彻底洗去。
赵乾整个人，都僵住了。
他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，神魂都变得轻飘飘的，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祥和。
他甚至，生出一种想就地坐下，好好睡一觉的冲动。
“师兄？你……你怎么了？”旁边的师弟看他表情不对，担忧地问。
赵乾没有回答。
他缓缓闭上眼，内视己身。
然后，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。
他那困扰了十年，坚如磐石的炼神中期的瓶颈，此刻，竟然像被春风吹过的冰雪，出现了一丝……松动？
十年！
他为了突破，闭关，苦修，吞服了无数丹药，请了无数长老指点。
可那道门槛，始终纹丝不动。
现在，就因为一杯茶？
赵乾猛地睁开眼，那双眼睛里，不再是愤怒和忌惮，而是一种混杂着狂喜、震撼、与不可思议的，极致的迷茫。
他看向手中的空茶杯，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神物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茶？”他的声音，干涩，嘶哑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，一丝敬畏。
林晚掀了掀眼皮。
“说了，粗茶。”
“咕咚。”
另一个弟子，看到赵乾的反应，终于忍不住，也端起一杯茶，喝了一口。
下一秒，他脸上的表情，和赵乾如出一辙。
“我的剑意……我的剑意好像……更通透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仿佛在梦中。
“咕咚！咕咚！”
剩下的几个弟子，再也忍不住了。
他们争先恐后地，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。
一时间，院门口，几个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紫霄宫精英，此刻全都像傻子一样，或站或坐，闭着眼睛，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。
整个场面，诡异到了极点。
玄烨翻过一页书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良久。
赵乾第一个清醒过来。
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，又看了看摇椅里那个连姿势都没换过的女人，一股寒意，从脚底板，直冲天灵盖。
不战而屈人之兵。
不，这比那更可怕。
这是用你最渴望的东西，让你心甘情愿地，放下屠刀。
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？
他终于明白，师尊为何要用“不惜一切代价”这六个字。
眼前这个女人，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。
甚至，可能连师尊……
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，就被他掐断。
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赵乾深吸一口气，走到林晚面前，收起了所有的倨傲和杀气，对着摇椅的方向，深深地，弯下了腰。
“前辈……我等有眼不识泰山，多有得罪，还请前辈恕罪。”
他身后的几个弟子，也纷纷清醒过来，连忙跟着行礼，一个个头埋得比元天罡还低。
林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。
“行了行了，把地上那摊东西拖走，别脏了我的地。”
“是，是！”
赵乾如蒙大赦，连忙指挥着师弟们，七手八脚地，将昏死过去的陈风抬了起来。
临走前，赵乾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忍不住回头，看着那杯被他喝干的茶杯，鼓起勇气问道：
“敢问前辈，这茶……”
“想续杯？”林晚问。
赵乾的眼睛，瞬间亮了。
“一杯，一千块上品灵石。”林晚懒洋洋地报出价格。
赵乾脸上的喜色，瞬间凝固。
林晚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哦，对了，刚才你们喝的，算我请的。下次再来，记得带钱。”
说完，她闭上眼，一副“概不赊账，赶紧滚蛋”的架势。
赵乾的嘴角，狠狠抽搐了一下。
他带着师弟们，抬着陈风，狼狈不堪地，逃离了忘忧茶馆。
院子，终于又清净了。
小翠看着他们的背影，又看了看自家老板，眼神里，全是小星星。
林晚满足地晃着摇椅，突然又坐了起来。
她看着玄烨，一脸严肃。
“你说，一千块上品灵石一杯，我是不是要价太低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