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委托抚养协议？”
凤舞的脑子，嗡的一声。
她征战万界，斩杀过无数妖魔，审判过无数罪仙，却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词汇。
把堂堂玄烨仙尊，当成一个需要人抚养的孩子。
还明码标价，跟天界要抚养费？
她身后的银甲卫士，个个面露怒容，觉得这是对天界，对仙尊最大的羞辱。
“放肆！”一名卫士忍不住厉喝出声。
林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，只是看着凤舞。
“凤舞统领觉得，这笔买卖，做不得？”
凤舞死死地盯着林晚，又看了看那个拉着林晚衣袖，一脸天真，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少年。
她想反驳，想发怒，想直接将人带走。
可她看着少年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，那句“天帝旨意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把他带回去，然后呢？
让他面对天帝的猜忌，面对朝堂上那些各怀鬼胎的仙官？还是把他重新扔回仙魔边境，让他再次变成那个孤身一人，镇压万古的战神？
他现在，只是小金。
一个会饿，会困，会拉着人衣角撒娇的孩子。
凤舞的心，乱了。
就在院子里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，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，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平安镇。
不是威压，也不是杀气。
而是一种阴冷，粘稠，带着腐烂腥臭的味道，仿佛从地狱的沼泽里，渗透了出来。
林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，目光却望向了那片山峦，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。
还真是热闹。
唱戏的台子刚搭好，看戏的就一个接一个地来了。
……
平安镇西边，最高的山峰之巅。
一个身穿黑色长袍，面容俊美妖异的男人，正负手而立。
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，一双紫色的眼眸里，流转着深邃的光。
在他面前，悬浮着一面由滚滚魔气构成的镜子。
镜子里，清晰地映照出咸鱼茶馆后院的景象。
“魔尊大人。”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下属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，单膝跪地。
“那就是……玄烨？”下属看着镜中那个正在喝糊糊的俊美少年，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。
那个曾经一剑斩断魔界圣山，让他们魔族闻风丧胆的万古第一仙尊，现在，竟然像个凡人一样，坐在一个小院里，喝着……糊糊？
被称作魔尊的男人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看着那个少年，看着他脸上天真无邪的神情，看着他对着那个凡人女子时，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。
许久，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里，才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“有趣。”
他轻声说道。
“天界那帮蠢货，想把他接回去，继续当他们的战神。”
“却不知道，现在的玄烨，才是最可怕的。”
下属不解地抬头。
“他失去了记忆，就像一张白纸。”魔尊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，“谁能在这张白纸上，画下第一笔，谁就能得到一个，比原来那个玄烨，更强大，也更听话的……武器。”
他伸出手，指尖在魔气凝成的镜子上，轻轻划过，停在了林晚的脸上。
“这个凡人女子，有点意思。”
“查查她。”
“是，魔尊大人。”
魔尊挥了挥手，魔镜消散。
他转过身，看向京城的方向，紫色的眼眸里，光芒流转。
“传令下去，让潜伏在大周的‘种子’，都动起来。”
“告诉他们，游戏，开始了。”
凤舞心头一凛。
身为天界战将，她对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——是魔气，而且是精纯到让她都感到心悸的上位魔族的气息。
这小小的凡间城镇，怎么会引来如此强大的魔物？
看来……他们也是为仙尊而来。
这个念头刚一升起，凤舞身后的银甲卫士们已经齐齐拔出佩剑，剑身上流淌着凛冽的仙光，瞬间将院子里的阴邪之气驱散一空。
“统领！有强魔在侧！”为首的卫士沉声禀报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，“此地不宜久留，请统领速带仙尊返回天界！”
然而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，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少年，却忽然皱起了小小的眉头。
他拉着林晚的衣袖，小声地，带着一丝委屈和厌恶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：
“脏……臭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道惊雷，劈在凤舞心上。
她看到，少年那双纯金色的眼眸里，一瞬间掠过了一丝冰冷到极致的漠然，那是属于神明的威严，属于玄烨仙尊的眼神。虽然只有一刹那，随即又恢复了孩童般的天真，但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排斥与不悦，却做不了假。
林晚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，像是哄着受惊的小猫。她的目光转向面色凝重的凤舞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凤舞统领，看到了吗？”
“外面不太平。你们天界想把他接回去，继续供在神坛上当战神。可魔界那边，却想把他抢回去，打造成一把只知杀戮的魔兵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字字诛心：“你觉得，现在的他，一个会因为闻到魔气而感到不舒服、需要人哄的孩子，适合上哪一个战场？”
凤舞的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是啊，她只想着天帝的旨意，想着天界的威严，却忘了，眼前的这个人，已经不是那个能一剑斩破九幽的玄烨仙尊了。
他现在，只是小金。
……
林晚轻轻将小金护在身后，眼神中的柔软与坚定交织，仿佛一道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屏障。
她迎着凤舞复杂的目光，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，
“所以，在我认为他已经足够强大之前，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他。”
凤舞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女子，第一次在天界面临的强敌之外，感受到了另一种无可撼动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