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子挠了挠头，很认真地回答了林晚的问题。
“老板，北原的口蘑是鲜，但菌伞太厚，炖汤会夺了汤底的本味。要我说，不如用鸡枞，取其清甜。或者干脆用竹荪，吸饱了汤汁，一口下去，那才叫……”
胖子的话，在水榭中回荡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那股因为两位皇子对峙而绷紧到极致的气氛，就像一个被戳破的皮球，瞬间泄了气。
周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还在认真研究厨艺的胖子，觉得这群人脑子都有问题。
太子赵启和三皇子赵景，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。
赵启率先反应过来，他脸上的温和笑容又深了几分，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。
“看来林老板身边，真是卧虎藏龙。一位厨子，都能对食材的道性有如此见解，本宫佩服。”
他没有再纠缠于那份计划书，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，重新掌握主动。
“既然林老板的生意，关乎国计民生，那便不是本宫一人可以决断的。这样吧，”赵启看向林晚，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三日后，父皇将在御书房召见你。届时，你将你的‘生意经’，当着父皇和满朝重臣的面，好好讲一讲。”
这是阳谋。
他把皮球踢给了皇帝。
将林晚直接推到了朝堂的风口浪尖，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。
如果她成功了，功劳簿上少不了他这个举荐人的名字。
如果她失败了，那也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贾，与他东宫无关。
赵景的脸色微微一变。
他没想到，自己的皇兄竟如此果决，直接将事情抬到了最高层面。
林晚却笑了。
“好啊。”
她答应得干脆利落，仿佛那不是龙潭虎穴，而是早就约好的一场茶会。
她转头，看向脸色阴沉的赵景，脸上带着几分歉意。
“看来今日，是没法跟三殿下谈成生意了。”
赵景死死盯着她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林老板的生意，做得很大。”
“没办法，摊子铺得大了，有时候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。”林晚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，“你看，客户多了，也烦恼。”
她站起身，对着两位皇子微微欠身。
“既然生意没谈成，那民女也就不多打扰了。这桌菜看着不错，殿下们慢用。”
说完，她竟真的转身，招呼着胖子，准备离开。
“站住！”赵景忍不住喝道。
这个女人，把他三皇子府当什么地方了？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？
“林老板。”太子赵启也开口了，声音温和，却带着一丝冷意，“本宫让你走了吗？”
水榭中的气氛，再次紧张起来。
两队皇子府的护卫，不约而同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。
林晚停下脚步，回过头，看着他们，脸上露出一丝困惑。
“两位殿下，还有事？”
“林老板，你那份‘以工代赈’的方案，本王很感兴趣。”赵景的目光，重新变得锐利，“但你开出的条件，太高了。”
“盐铁转运权，大周银行。林老板，你的野心，比本王想象的，还要大。”赵启也缓缓开口，语气平静，却字字如刀。
“生意嘛，总要有个开价。”林晚摊了摊手，一脸的无辜，“两位殿下若是觉得价高，也可以还价。”
“怎么还？”赵景冷笑。
林晚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这桩生意，我们咸鱼基金会占三成，两位殿下，一人占三成。剩下的一成，给陛下。”
她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位皇子，笑眯眯地继续说道：“我们出钱，出人，出方案。两位殿下出权，出势，保驾护航。陛下坐镇中央，总揽全局。大家一起发财，岂不美哉？”
疯了。
这个女人彻底疯了。
她竟然想拉着两个夺嫡的皇子，一起合伙做生意？
还要分皇帝一杯羹？
赵启和赵景对视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和一丝……心动。
如果真按她说的，这桩生意一旦做成，那将是泼天的功劳和无法想象的财富。
西京的难题解了，国库充裕了，他们兄弟二人，也都成了最大的受益者。
这似乎……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。
可前提是，他们要放下成见，与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合作。
“皇兄，你怎么看？”赵景看向赵启。
赵启沉吟片刻，目光落在林晚身上：“林老板，你凭什么觉得，我们兄弟二人，会同意你这异想天开的提议？”
“就凭这碗汤。”林晚指了指桌上那碗已经微凉的“开水白菜”。
“这汤，我能做。全天下，只有我的人能做。”
“两位殿下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桩生意，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条通往更高处的路。至于这条路怎么走，跟谁一起走，选择权，在你们。”
林晚说完，不再理会陷入沉思的两位皇子，带着胖子，径直走出了水榭。
这一次，没有人再拦他们。
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，赵景才缓缓坐下，端起那碗汤，一饮而尽。
“皇兄，你信她吗？”
赵启没有回答，只是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，眼神深邃。
“三日后，御书房见分晓。”
……
回城的马车上。
胖子还在为没能打包皇子府的菜肴而唉声叹气。
林晚则靠在软垫上，闭目养神。
“老板，咱们真的要跟他们合作啊？”胖子忍不住问，“那两个家伙，看着都不像好人。”
“好人坏人，不重要。”林晚睁开眼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，“重要的是，他们有没有利用的价值。”
“生意场上，没有永远的朋友，只有永远的利益。”
“今天这一趟，咱们的‘开水白菜’，算是卖出去了。至于那份计划书，只是个添头。”
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马车回到小院。
苏青和周晟立刻迎了出来，脸上都带着询问的神色。
林晚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。
当听到林晚邀请两位皇子入股时，即便是苏青，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。
“老板，此举……太过冒险。”苏青忧心忡忡，“将他们绑在一起，固然可以互相制衡，但若他们联起手来，反噬我等，又该如何？”
“他们不会。”林晚笃定地摇头，“至少，在人皇倒下之前，他们不会。”
“这盘生意，真正的买家，从来都不是他们。”
林晚的目光，投向了皇宫的方向。
“准备一下吧。”
“三天后，才是真正的谈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