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话,撕掉了所有伪装。
耶律休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林老板说笑了,我们是来求亲的。”
“求亲?”林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让一位正值妙龄的公主,嫁给一位可以当她祖父的陛下?耶律大人,你们西凉的生意经,可不怎么高明。”
“你!”西凉公主气得拍案而起。
“坐下。”人皇沙哑的声音响起,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西凉公主一眼,后者便像被泼了一盆冷水,不甘地坐了回去。
“林老板,继续说。”人皇看着林晚,浑浊的眼睛里,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兴趣。
“很简单。”林晚摊了摊手,“矿,我们来挖。铁,我们来炼。你们西凉,想要,可以。”
“拿钱来买。”
“或者,拿东西来换。”
“战马,牛羊,药材,都可以。我们咸鱼商会,开门做生意,童叟无欺。”
“至于价格嘛……”林晚笑了笑,“自然要比卖给两位殿下的,贵上那么三五成。毕竟,远来是客嘛。”
整个御花园,死一般的寂静。
太子和三皇子,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林晚。
她竟然想把国家的战略资源,卖给潜在的敌人?
耶律休也愣住了,他设想过无数种谈判的场景,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。
“林老板,你就不怕,我们西凉的大军,直接踏平西京,自己去取吗?”耶律休的声音,带上了森然的威胁。
林晚笑了,她摇了摇头。
“耶律大人,你算错了一笔账。”
“打仗,是要死人的。死人,就要抚恤金。大军出动,粮草先行,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。”
“最关键的是,”林晚的目光,扫过太子和三皇子,“你们要抢的,不是我一个人的矿。而是太子殿下的矿,三殿下的矿,更是陛下的矿。”
“你们西凉的铁骑,是厉害。但不知道,能不能同时挡住大周的北境军,东海军,和京城的禁军?”
“这笔买卖,怎么算,都是亏本的。”
林晚端起茶杯,将杯中剩下的茶水,一饮而尽。
她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那位脸色煞白的西凉公主。
“公主殿下,我们商会有新出的养颜膏,效果不错。至于嫁人这事,我劝你三思。”
“毕竟,守活寡的滋味,可比茶苦多了。”
林晚说完,对着人皇微微一福,竟是转身就走,仿佛这御花园里的百花,都比亭子里的这些人更有趣。
她就这么走了。
留下一亭子的人,面面相觑,空气中还残留着那句“守活寡的滋味,可比茶苦多了”的余音。
西凉公主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,胸口剧烈起伏,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耶律休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太子和三皇子则是一脸的荒谬,他们看着林晚那毫不留恋的背影,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“哈哈……”
一声干涩沙哑的笑声,突兀地响起。
所有人都是一愣,循声望去,只见龙椅之上,那个一直半眯着眼,仿佛随时会睡过去的人皇,正抚着胡须,发出了低沉的笑声。
他笑了。
他看着亭外那个已经快要走到月亮门边的青衣身影,浑浊的眼睛里,闪烁着一种名为欣赏的精光。
“好,好一个生意人。”人皇止住笑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他将目光转向耶律休,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,看不出喜怒。
“耶律使臣,你都听见了。”
“西京的矿,是朕的。但西京的生意,是林老板的。”
“你们西凉想要铁,可以,跟她谈。价钱,货量,都由她说了算。”人皇端起那杯北原的烈茶,轻轻抿了一口,“朕,只管收钱。”
耶律休的脸色,彻底变了。
人皇这话,等于是将林晚的身份,从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商贾,直接抬到了大周皇权的商业代理人。
“父皇!”太子赵启忍不住上前一步,“黑铁乃国之重器,岂能……”
“重器?”人皇打断了他,抬起眼皮,淡淡地扫了他和赵景一眼,“既然是重器,那你们两个,就给朕看好了。”
“林老板在西京做生意,若是少了一斤米,断了一两铁,或者,被什么不长眼的虎狼叼了去……”
人皇的声音顿了顿,语气陡然转冷。
“朕,就唯你们是问。”
赵启和赵景的心,同时沉到了谷底。
父皇这是把他们两个,堂堂大周皇子,变成了林晚那个商队的护院保镖。
“至于公主的婚事嘛……”人皇的目光,又落在了那位西凉公主身上,语气缓和了些许,“公主金枝玉叶,朕年事已高,怕是无福消受。不过,朕这两个儿子,都还未立正妃。”
人皇指了指赵启和赵景。
“公主不妨,多看看,多选选。”
西凉公主和耶律休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屈辱。
这哪里是选夫婿,这分明是让他们西凉,在这场夺嫡之争中,提前站队。
选了太子,就得罪了三皇子。
选了三皇子,就等于和未来的储君为敌。
好一招祸水东引。
“朕乏了。”人皇摆了摆手,“都退下吧。”
他看了一眼站在亭外,一直躬身侍立的老太监。
“让林老板,到御书房等我。”
御书房。
还是那股沉闷的檀香味。
林晚坐在客座上,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,仿佛回到了自家小院。
不多时,人皇在老太监的搀扶下,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没有坐上龙椅,而是走到了林晚的对面,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,那双浑浊的眼睛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