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村后山有片野坟岗,埋的大多是些无主孤坟或是早夭的孩子。老人说那里怨气重,邪性,平日里根本没人敢去。唯独村尾的张老拐,因为家里穷,偶尔会偷偷去那边摘些野果充饥。
那是个秋天的傍晚,天阴沉沉的。张老拐又从后山回来,怀里揣着几个干瘪的野梨。他路过我家门口时,正好被我撞见。
“拐叔,又去后山了?”我打了个招呼。
张老拐眼神有些躲闪,支吾着应了一声,匆匆走了。我注意到他衣角沾着些暗红色的泥浆,像是……坟土。
第二天一早,村里就炸开了锅。张老拐疯了。
他老婆哭天抢地地跑到村里求助,说张老拐半夜突然从床上坐起来,眼睛直勾勾的,嘴里反复念叨:“甜……真甜……”然后就开始疯狂地找东西吃。家里的存粮、生米、甚至喂猪的泔水,都被他抓起来往嘴里塞,拦都拦不住。
村里几个壮劳力赶去他家,只见张老拐被粗麻绳捆在椅子上,还在拼命挣扎,嘴角挂着白沫和未消化的食物残渣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声。他的肚子胀得滚圆,像是怀胎十月的妇人,皮肤绷得发亮。
“是中邪了!”年纪最大的九叔公颤巍巍地说,“快去看看他昨天从哪儿摘的果子!”
我猛地想起昨天傍晚的事,带着人往后山野坟岗跑去。在一座塌了半边的无名老坟前,我们找到了骇人的一幕——
坟头那棵半枯的野梨树下,落了一地的梨子。但那些梨子……根本不是正常的黄绿色,而是一种诡异的、像是被血浸透的暗红色!梨皮上还布满了扭曲的、深紫色的纹路,像是血管一样!
树下的泥土,正是那种暗红色的、带着腥气的坟土!
九叔公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:“造孽啊!这是吃了‘尸涎果’!坟头怨气所结,活人吃了,会被死人的饿鬼附身,直到……直到活活撑死!”
我们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跑回村子。
张老拐的情况越来越糟。他不再满足于普通的食物,开始生啃木头、撕咬衣物,力气大得惊人,好几次差点挣脱绳索。他的眼睛变得赤红,嘴里发出的不再是“甜”,而是含糊不清的、像是许多人重叠在一起的哀嚎和诅咒。
村里请来的神婆看了一眼,就摇头叹息:“没救了。饿鬼已经上身,除非找到那坟的主人,化解怨气,否则……”
没人知道那座老坟里埋的是谁。
第三天夜里,张老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。
第二天人们发现时,他整个人爆开了——不是夸张,是真的从内部被撑裂了。屋子里一片狼藉,溅满了难以形容的污秽之物。而他的尸体……干瘪得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内容物,只有那个巨大的、破裂的肚子,触目惊心地摊在那里。
他的脸上,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、满足的笑容。嘴角,还残留着一小块暗红色的、像是腐烂果肉的东西。
从那以后,后山野坟岗彻底成了禁地。没人再敢去碰那里的任何东西。
但每到秋天,村里总有人会在夜深人静时,隐隐约约听到后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坟头摘果子,还有一个诱惑的低语随风飘来:
“甜……真甜……来一口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