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七中有一栋老旧的实验楼,红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,即使在夏天也透着一股阴凉。关于这栋楼,尤其是四楼那间早已废弃的生物实验室,流传着许多怪谈。最出名的一个,是关于很多年前一个叫苏雅的学姐。传言说她痴迷于某种禁忌的解剖实验,最后精神失常,在实验室里用手术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据说她的怨气还留在那里,导致那间实验室总是散发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和血腥混合的怪味,夜里还会有奇怪的声响。
林夕是高二的转校生,性格内向,成绩中游,没什么存在感。他被安排和苏昊同桌。苏昊是班里的风云人物,长得帅,家里有钱,是校篮球队队长,但性格恶劣,以自我为中心,身边总围着几个溜须拍马的跟班。他看林夕沉默寡言,穿着朴素,便觉得好欺负,开始是使唤他跑腿、抄作业,后来变本加厉,故意弄坏他的文具,把喝剩的饮料倒在他书上。
“哟,新来的,帮我把地拖了。”体育课后,苏昊把脏兮兮的篮球鞋踩在林夕的椅子上。 林夕默默擦掉鞋印,没说话。 “哑巴了?”苏昊觉得无趣,又一把抢过林夕正在看的笔记本,“看的什么垃圾?”他随手撕下几页,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。 林夕的手指攥紧了,指甲掐进掌心,但依旧低着头。他不能惹事,母亲身体不好,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。
跟班们哄笑起来。只有坐在前排的学习委员陈薇皱了皱眉,但最终也没说什么。
暴力在无声中升级。苏昊似乎以践踏林夕的尊严为乐。他会把林夕锁在厕所隔间里,往里面泼水;会在他回答问题时故意发出怪声引全班嘲笑;甚至有一次,把林夕的头按进满是粉笔灰的黑板槽里。
林夕越来越沉默,眼神像一潭死水。他尽量避免和苏昊接触,放学后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。
那天轮到林夕和苏昊值日。实验楼的管理员临时有事,把钥匙给了他们,让他们做完值日后顺便把堆在走廊的废弃实验器材搬到一楼仓库。
空无一人的实验楼异常安静,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。夕阳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,拉出长长的影子,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。
四楼那间废弃生物实验室的门,虚掩着。据说自从出事后,这门就很少完全锁死。
苏昊看着那扇门,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:“喂,转校生,听说里面死过人?敢不敢进去拿个东西?” 林夕低着头:“老师说不让进。” “怂货!”苏昊嗤笑一声,猛地一脚踹开了门!
一股更浓烈的、难以形容的怪味扑面而来,像是陈年的药水味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甜腻。教室里堆满了蒙着白布的废弃仪器,显得阴森可怖。
苏昊也有些发毛,但为了面子,他强撑着走进去,随手掀开一个玻璃柜上的白布。里面是几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生物标本,苍白扭曲。
“切,没劲。”苏昊撇撇嘴,目光扫视,最后落在角落一个蒙着厚布的东西上。他走过去,一把扯下布!
那是一个等人高的解剖模型,塑料的,内脏和肌肉层次分明,但做工粗糙,颜色失真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。模型的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光滑的塑料平面。
“哈哈,这玩意儿挺逼真啊!”苏昊觉得找到了乐子,他拿出手机拍照,甚至用手去抠模型“胸腔”里的塑料心脏。
林夕站在门口,那股怪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。他感觉实验室里异常冰冷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。他小声说:“快走吧,东西搬完该锁门了。”
“急什么?”苏昊玩得起劲,他瞥见模型旁边桌上放着一把生锈的、似乎是教学用的旧手术刀。他拿起来,比划着,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,走向林夕。
“来来来,转校生,让‘苏医生’给你检查检查身体?”他用手术刀冰凉的刀面拍打着林夕的脸颊,刀锋上的锈迹蹭在了林夕皮肤上。
林夕浑身僵硬,恐惧和屈辱让他微微发抖。
就在这时——
啪!
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了!唯一的光源只剩下窗外昏暗的夕阳余晖。
“妈的,什么破灯!”苏昊骂了一句,有点慌了。
黑暗中,那股怪味似乎更浓了。
紧接着,他们听到了声音。
滴答……滴答……
像是水龙头没关紧,但又更粘稠些。
声音……好像是从那个解剖模型的方向传来的。
苏昊猛地用手电照过去——
只见那个塑料模型的“胸腔”里,原本应该是塑料心脏的位置,竟然在往外渗涌着暗红色的、粘稠的液体!那液体顺着模型的塑料躯干往下流,滴落在地上,发出滴答声!
而模型那张没有五官的脸,在手电光下,似乎……正对着他们!
“我操!”苏昊吓得魂飞魄散,手机和手术刀都掉在了地上,连滚爬爬地往门口跑!
林夕也吓坏了,跟着往外冲!
两人惊慌失措地跑下楼,锁上实验楼大门,一路狂奔回家,谁也没敢再提这件事。
第二天,苏昊没来上学。听说他病了,高烧不退,胡话连篇,总是尖叫着“别过来!”“血!好多血!”。医生查不出原因。
又过了几天,苏昊回来了,但整个人都变了。他变得沉默寡言,脸色苍白,眼神躲闪,再也不复以前的嚣张。他甚至不敢独自走路,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。有人看见他经过实验楼时,会吓得浑身发抖,快步跑开。
班里流传开,说苏昊撞邪了,得罪了实验楼里的“东西”。
林夕默默观察着,心里并没有太多快意,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。那晚的恐怖景象和那股怪味,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恐怖并没有结束。
曾经欺负林夕最起劲的那个跟班,在打篮球时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,小腿骨折,形状诡异,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掰断的。另一个跟班,则在家里莫名中毒,呕吐物里发现了清洗实验器械用的化学试剂残留,幸好发现得早。
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在悄无声息地实施着报复。
而林夕,他开始出现一些异常。他发现自己偶尔能闻到那股实验室特有的怪味,即使在远离实验楼的地方。有时夜里做梦,会梦见那个没有脸的解剖模型,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床边。他甚至有一次在削铅笔时,看着手里的美工刀,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念头:从哪里下刀,可以最精准地分离肌肉和神经。
他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他变得害怕尖锐的东西,害怕福尔马林的味道,害怕经过那栋实验楼。
一天放学后,轮到林夕锁教室门。人都走光了,夕阳把教室照得一片昏黄。他走到门口,正准备锁门,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最后的空座位上,好像坐着一个人影。
他猛地回头!
那里空空如也。
但下一秒,他清楚地听到,从那个方向,传来一声极轻微的、像是金属摩擦的叹息声。
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,直接在他脑中响起,带着一丝好奇和……某种探究欲:
“你……很合适……”
林夕吓得头皮炸开,几乎是逃出了教学楼。
他跑到操场上,大口喘着气,回头望向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旧实验楼。
四楼那个废弃实验室的窗户,在夕阳的映照下,反射着昏黄的光。
恍惚间,他好像看到窗口站着一个人影。
一个穿着旧校服、身形模糊、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反光物体的人影。
正静静地,
“看”着他。
林夕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报复,或许只是开始。
那个“东西”,它想要的,可能远不止如此。
它似乎……选中了新的目标。
一个更安静、更隐忍、更……“合适”的目标。
他转身,飞快地跑向校门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。
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,是跑不掉的。
就像那间实验室里的味道,
已经,
如影随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