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七中的老宿舍楼,据说有几十年历史了,墙皮斑驳,走廊里的灯总是接触不良,忽明忽灭。而一楼尽头的公共浴室,则是整栋楼里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。不仅因为它的花洒出水总是忽冷忽热,更因为那里流传着一个毛骨悚然的传闻。
据说很多年前,有个叫许薇的女生,因为被长期霸凌、孤立,在一个冬天的深夜,用磨尖的塑料尺片,在浴室最里面的那个隔间里割腕自杀了。血流了一地,据说渗进地砖缝里,怎么刷都刷不掉。从此以后,那个隔间就被学校用木板钉死了。
但怪谈并没停止。有人说深夜路过浴室,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用指甲刮挠木板的声响;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,曾在满是水汽的镜子里,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旧校服、低着头、手腕滴着血的女生影子。
大多数学生宁愿多走几步路去校外的澡堂,也尽量避开那里。除了以体育生赵峰为首的那几个人。
赵峰家境好,人高马大,是校篮球队的主力,性格嚣张跋扈。他身边总跟着两个跟班。他们似乎以挑战这些“禁忌”为乐,经常在晚自习后偷偷溜进那间浴室,美其名曰“探险”,实则抽烟、喧哗,故意弄出巨大声响,嘲笑那些胆小的同学。
林夕是高二的转校生,性格内向沉默,因为身体不太好,显得有些瘦弱苍白。他住在赵峰隔壁宿舍,不可避免地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。起初只是言语上的嘲讽,后来渐渐变成推搡、“不小心”撞翻他的洗漱盆,或者在他洗澡时突然关掉热水阀。
林夕总是默默忍受,加快速度离开。他的隐忍在赵峰看来更像是懦弱可欺。
悲剧在一个周五的晚自习后发生。林夕因为打扫教室回去晚了,宿舍楼的热水供应即将结束,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那间公共浴室。
浴室里空荡荡的,只有最里面那个被木板封死的隔间,像一口棺材立在那里。水汽氤氲,灯光昏暗,只有林夕所在隔间的水流声哗哗作响。
他洗得很快,心里发毛,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他。
就在他关上水龙头,准备擦干身体时——
啪!
整个浴室的灯猛地熄灭了!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!只有水管里残留的水滴声,嗒…嗒…嗒…,敲打在冰冷的地砖上,清晰得令人心慌。
“谁?”林夕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带着颤抖的回音。
无人回应。
黑暗浓稠得化不开,带着一股冰冷的、铁锈般的寒意。
突然,一阵轻微的、像是有人光脚在湿漉漉地砖上走动的声音,从浴室深处传来。
啪嗒…啪嗒…
很慢,很有节奏,正朝着他这边靠近。
林夕的心脏骤然收紧!他死死捂住嘴巴,背贴着冰冷的瓷砖隔板,一动不敢动。
声音在他的隔间门外停住了。
死一样的寂静。
林夕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。
然后,他隔间的门帘,被一只看不见的手,极其缓慢地…拉开了一条缝。
一股更冰冷的、带着水腥和铁锈味的寒气涌了进来。
门外,空无一物。
只有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,再次响起,似乎绕到了隔间侧面。
林夕惊恐地转头——
透过隔板下方用于排水的缝隙,他看到了一双脚!
一双惨白、浮肿、皮肤因为长期泡水而布满褶皱的脚!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隔间外面!脚踝处,有一道深可见骨的、狰狞的割腕伤口,皮肉外翻,但奇怪的是,并没有血流出来。
林夕吓得魂飞魄散,血液都冻僵了!
就在这时,他头顶的花洒,突然自己打开了!
没有热水!只有冰冷刺骨、带着强烈铁锈味的红褐色污水,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!淋了他满头满身!
那污水粘稠、腥臭,像是混合了血液和淤泥!
“啊——!!!”林夕终于崩溃,发出凄厉的尖叫,连滚爬爬地冲出隔间,也顾不上穿衣服,发疯似的逃出了浴室,冰冷腥臭的污水在他身后滴了一路。
他的尖叫和狼狈的样子引来了宿舍管理员和其他学生。
大家看到他浑身诡异的红褐色污水,都吓了一跳。但当管理员带着人战战兢兢地返回浴室检查时,却发现里面灯光明亮,地面干燥,一切正常,没有任何水渍或异常。那个被封死的隔间,木板也完好无损。
没有人相信他的话。大家都认为他是学习压力太大,出现了幻觉,或者干脆就是恶作剧。
只有赵峰和他的跟班们,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,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。
“哟,林妹妹,这是掉粪坑了还是见鬼了?”赵峰故意大声调侃,引来一阵哄笑。
林夕低着头,浑身冰冷,牙齿咯咯作响,不是因为这初冬的天气,而是因为那彻骨的恐惧和屈辱。他知道,那不是幻觉。
从那天起,林夕变得越发孤僻。他不敢再去那间浴室,甚至不敢在晚上独自去水房。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洗不掉的铁锈味,这让他更加被孤立。
而赵峰他们,似乎觉得找到了新的乐子,变本加厉地欺负他。有时会故意在他门口泼水,有时会模仿他那晚的惨叫,有时甚至会把他反锁在宿舍里,断电吓唬他。
林夕的精神越来越差,脸色苍白得像纸,眼神空洞,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。
直到一周后,赵峰出事了。
那天晚上,有人听到公共浴室里传来赵峰惊恐万分的尖叫和求救声,持续了很短时间就戛然而止。宿舍管理员带人冲进去,只看到里面水汽弥漫,一切看似正常。
但赵峰,失踪了。
唯一可疑的痕迹,是那个被封死隔间的木板下方,有一些新鲜的、像是被指甲用力抓挠过的痕迹,以及地漏口卡着几缕深蓝色的纤维——和赵峰穿的篮球服颜色一致。
学校报了警,搜查一无所获。赵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恐慌开始蔓延。
接着是赵峰的一个跟班。他半夜起来上厕所,再也没有回来。第二天清晨,有人发现他晕倒在水房门口,浑身湿透,像是被水浸泡过,体温低得吓人。醒来后,他精神失常了,只会反复尖叫:“脚!白色的脚!冷水!血!!”再也问不出别的。
另一个跟班吓得直接办了休学,躲回家去了。
关于“许薇回来索命”的流言甚嚣尘上。那间浴室彻底成了禁地,连白天都没人敢靠近。
而林夕,却似乎平静了下来。他依旧沉默,但眼神里不再有恐惧,反而多了一种冰冷的、难以形容的的东西。他身上那股铁锈味,似乎也淡了些。
一天晚上,宿舍楼突然停水了。大家抱怨着,却没人敢去那间浴室附近的水房查看。
林夕却站了起来,拿着一个水盆,默默地走了出去。
走廊空旷寂静,只有他的脚步声。他走到浴室门口,停顿了一下。
里面黑漆漆的,寂静无声。
他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黑暗中,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微弱的光。
他走到洗手池边,拧开水龙头——没有水。
就在这时。
最里面那个被封死的隔间,传来了声音。
不是哭声,也不是刮挠声。
是…一种缓慢的、湿漉漉的…梳头的声音?
咔哒…咔哒…塑料梳子划过打结长发的声音,在死寂的浴室里格外清晰。
然后,一个冰冷、滞涩、带着水汽的声音,从隔板后面传来:
“他们…安静了…”
“谢谢你…”
林夕站在洗手池前,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轮廓,没有说话。
镜子里,他的影像似乎勾了勾嘴角。
水龙头里,突然开始滴出液体。
一滴。
两滴。
粘稠的、暗红色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液体,滴落在不锈钢水槽里,溅开小小的、血色的花。
林夕伸出手指,接住一滴。
冰冷刺骨。
他看着指尖那抹诡异的暗红,然后缓缓地、缓缓地,将手指送向自己的嘴唇。
镜子里,那个被封死的隔间门上,原本钉死的木板缝隙中,似乎有一只布满血丝、瞳孔涣散的眼睛,正无声地注视着他。
和他指尖的那抹暗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