叙利亚,阿勒颇郊外,一片被战火摧残的古老街区废墟。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,在月光下泛着惨白。林夕,一名因在战地报道中伪造画面、消费苦难而被国际新闻社解雇并声名狼藉的华裔摄影记者,为了生存和寻找“东山再起”的素材,加入了一个由当地武装势力控制的、名为“文物保护”实为盗掘文物的黑市团伙。头目是凶残的地方军阀阿布·法赫德,手下尽是些兵痞和亡命徒。
在一处被炸毁的古老商队驿站地下密室中,他们发现了一批被遗弃的货物,并非金银,而是一些破损的陶罐和铜器。然而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林夕的镜头捕捉到了一个反光点——那是一面巴掌大小、镶嵌在生锈铜框里的黑曜石圆镜。镜面光滑如初,却照不出人影,只映出一片深邃的、仿佛有暗流涌动的黑暗。拿起镜子的瞬间,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,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其遥远的、充满痛苦的叹息。
团队里的老向导,脸上有弹片伤痕的哈立德,看到镜子后惊恐地划着祈祷手势,用阿拉伯语急促低语:“‘mirat al-Arwah’!魂镜!它能囚禁临死前的恐惧和怨恨!快埋回原地!触碰者会被亡魂缠身!”但阿布·法赫德认为这是稀有的黑曜石古董,一把夺过,揣进怀里。当夜,阿布·法赫德在宿营时离奇死亡——他用自己的配枪射穿了头颅,死前用血在墙上画满了扭曲的符号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,仿佛看到了镜中的什么景象。
队伍陷入混乱和猜忌。林夕趁乱从阿布·法赫德的尸体上摸走了那面黑曜石镜。深夜,在废弃建筑的角落里,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拿出镜子。借着月光,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倒影,但那片黑暗却仿佛活了过来,开始浮现出模糊的、不断扭曲的影像——是战火中惨死的平民、士兵临死前的挣扎、被毁家园的残影……这些画面无声却充满绝望,伴随着冰冷的、直接刺入骨髓的恐惧感和痛苦。
他的睡眠被无尽的噩梦占据。梦中,他不再是旁观者,而是亲历那些惨剧,被炸碎、被枪击、被活埋……体验着真实的剧痛和死亡的绝望。更可怕的是,梦中交织着扭曲的性幻想,他与那些模糊的、由痛苦和恐惧凝聚成的亡灵身影交合,过程冰冷而充满撕裂感,却带来一种沉溺于终极负面情绪的堕落快感。醒来时,他浑身被冷汗浸透,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亡魂的哀嚎,相机里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模糊的、并非他拍摄的战争惨状底片。
团队开始接连遭遇厄运。一名队员在清理废墟时被突然倒塌的墙体压成肉酱,死状与林夕昨夜在镜中看到的某个模糊画面惊人相似。另一名队员在站岗时突然精神崩溃,胡言乱语,说看到了死去的亲人向他索命,最后开枪自尽。林夕恐惧地意识到,这面镜子不仅能展示过去的死亡,似乎还能……预演或引发现实的死亡。
林夕试图砸碎或丢弃镜子,但它总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。绝望中,一种病态的好奇和掌控欲滋生。他尝试将自己的血滴在镜面上。血液没有滑落,而是被黑暗瞬间吞噬,镜中的亡魂影像仿佛清晰了一瞬,甚至有一张扭曲的脸孔似乎转向他,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。作为回报,一股冰冷的、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——是一些关于死亡瞬间的细节、未完成的怨恨,甚至是一些隐藏的废墟结构信息。
他利用这些信息,在一次与其他团伙的火并中,提前“看到”了对方的埋伏点,让团队避免了损失,暂时赢得了些许“地位”。但代价是,他感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冷漠,对血腥和死亡逐渐麻木,甚至产生一种病态的迷恋。他的脸色变得灰败,眼神空洞,仿佛承载了太多死亡的记忆。他开始避开阳光,喜欢待在阴暗的废墟角落。脑中的亡魂低语越来越清晰,它们催促他见证更多的死亡,用新鲜的恐惧和痛苦来“喂养”镜子,以换取更强大的“预知”能力。
一次,团队内讧,一名小头目威胁要杀掉林夕这个“不祥的中国人”。在极度恐惧和亡魂低语的煽动下,林夕深夜将镜子对准了那个头目帐篷的方向,集中所有意念,“观看”其死亡景象。第二天,人们发现那头目死在自己的睡袋里,眼球突出,仿佛被活活吓死,死状与林夕“所见”完全一致。林夕在战栗中,竟感到一丝扭曲的、如同神只般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。
连续的离奇死亡让队伍人心惶惶,幸存者将林夕视为带来死亡的恶魔。老哈立德找到了几乎与废墟阴影融为一体的林夕,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死气和那面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镜子,老人绝望地说:“你成了‘Jinn al-mawt’(死亡精灵)的媒介!它在用你的生命做通道,召唤更多的死亡!必须用最烈的火和圣洁的油!”
方法是在正午,于废墟中最高的断墙之上,用干燥的橄榄木和浸透乳香与没药树脂的木柴点燃篝火。将镜子镜面朝上置于火上,哈立德会念诵古老的驱魔经文。林夕必须站在烈日下,忍受强光灼烤和镜中万千亡魂最后的疯狂哀嚎与诱惑,直到镜子破裂。哈立德警告,亡魂会竭力挣扎,火焰可能无法净化,反而可能激怒它们。
正午,阳光试图驱散废墟的阴霾。火焰燃起,经文回荡。当镜子被投入火中时,镜面竟发出千百人凄厉的惨叫!火焰瞬间变成诡异的幽绿色,周围温度骤降,仿佛有无形的冰冷手臂从四面八方抓向林夕。林夕感到灵魂被撕扯,亡魂们向他展示地狱的景象,诱惑他加入它们以获得永恒的“安宁”。灼热与极寒交织,他的意识濒临崩溃。
就在镜子在火焰中开始发白、出现裂纹时,远处传来交火的声音——是敌对的武装力量攻过来了!哈立德被流弹击中,倒地不起。燃烧的镜子猛地炸裂,无数碎片四溅,其中一片最尖锐的,如同子弹般射向林夕,深深嵌入了他的右手掌心!
林夕在混乱中侥幸生还,被一支国际救援队发现并遣返回国。他掌心的碎片被手术取出,但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、颜色深暗的窟窿状疤痕,仿佛一个微小的镜头。经过长期心理治疗,他表面恢复平静,但无法再从事任何与影像相关的工作,对突然的声响和黑暗极度恐惧。
他隐居在一个偏僻小镇,试图遗忘。但每当夜深人静,尤其是听到警笛或类似爆炸的声响时,他掌心的疤痕就会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痛。更让他恐惧的是,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在纸上、甚至墙上,画出一些他从未亲眼见过的、极其精细而血腥的战争惨状画面。
一天夜里,他从噩梦中惊醒,打开台灯想喝水。灯光下,他无意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——那个疤痕的孔洞深处,在灯光照射下,似乎不是血肉,而是一片无尽的、蠕动的黑暗。他颤抖着将手掌对准墙壁,疤痕中竟隐约投射出一个模糊扭曲的、正在痛苦挣扎的人形阴影……
林夕瘫倒在地,冷汗浸透了睡衣。那面镜子,真的被毁了吗?还是说,那枚嵌入他血肉的碎片,早已成了一个永久的、微小的通道,正源源不断地将另一个世界的死亡景象,投射到他的现实之中?而他,是唯一的观众,还是……下一个即将被投射出去的影像?他看着自己掌心那深不见底的疤痕,第一次感到,真正的恐怖,或许才刚刚开始显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