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卑斯山深处,隐藏着与世隔绝的微型公园“静谧谷”。林夕,一位专攻罕见遗传病的基因研究员,受邀前来调查困扰当地古老家族“里希滕斯坦”成员的一种奇特病症——患者身体会逐渐“石化”,皮肤呈现大理石纹路,最终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变为一尊活雕像。邀请并资助她的是家族现任族长,一位举止优雅却面色苍白如纸的老绅士,康拉德·冯·里希滕斯坦。
康拉德将林夕安置在家族城堡幽深的侧翼。在为他的一位年轻侄子进行初步检查时,林夕需要抽取少量血样。当她将真空采血管的针头刺入对方冰冷、已略显坚硬的手臂皮肤时,异常发生。血液流入试管的速度极其缓慢,颜色并非鲜红,而是暗红近黑,且带有一种诡异的、类似陈年羊皮纸和金属混合的气味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在林夕专注于采血时,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房间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、阴森的家族肖像画——画中一位身着十六世纪服饰、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,其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,视线从画中的子孙,移到了正在操作的林夕身上。与此同时,林夕持针的右手手腕内侧,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。她强忍不适完成采样,低头看去,只见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微小的、如同古老墨水印章般的印记,图案模糊,但隐约像一顶扭曲的王冠下方,缠绕着一条荆棘。
城堡内的仆人们沉默寡言,行动间几乎不发出声音,如同幽灵。康拉德对林夕彬彬有礼,但交谈总围绕她的专业知识、她的家族背景(尽管林夕是孤儿),以及她对“血脉传承”的看法。他安排他的侄子,一位名叫塞巴斯蒂安的英俊但眉宇间凝结着忧郁的年轻人,陪同林夕。塞巴斯蒂安对林夕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同情,却欲言又止。
林夕在城堡庞大的图书馆查阅当地医学档案时,遇到了一位同样被聘请来、负责修复古籍的老修书匠,奥托。奥托的手指因长年接触化学品而布满皱纹,他在无人时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警告林夕:“冯·里希滕斯坦家的病,医生治不好。那不是病,是‘债’。他们的血脉太古老,太‘浓稠’,需要定期‘稀释’……或者‘补充’。小心族长对你的‘兴趣’,姑娘。他看你的眼神,不像是在看医生。”
林夕手腕上的印记开始生长,如同墨迹在皮肤下洇开,逐渐勾勒出那顶王冠和荆棘的清晰轮廓,颜色也由红转青,最终变为一种深沉的、仿佛渗入皮下的墨色。伴随印记生长的是各种不适:她对肉类产生厌恶,尤其受不了血腥味;开始频繁梦见冰冷的石头走廊和无尽的家族谱系图;最让她不安的是,她偶尔会无意识地哼唱一首旋律古老、歌词晦涩的德语摇篮曲,而她确信自己从未听过。
她在奥托“疏忽”留在她桌上的几页残破家族纪事中,拼凑出真相:“静谧谷”并非自然形成,而是一个古老的“活契约”的具象化。冯·里希滕斯坦家族的祖先,与这片土地的“守护精魂”(一种依赖于特定血脉能量维系的古老存在)签订了契约,以获得统治权和家族的永恒延续。代价是,家族血脉必须保持“纯净”且“强大”,定期向“精魂”献上富含生命力的“新鲜血脉”——通常是外来者,通过复杂的婚姻或收养仪式融入家族,其生命力会被缓慢抽取,用以延缓家族成员的“石化”(实则是血脉力量枯竭的体现)。这个契约被记录在一本名为“血脉税簿”的魔法书里,由历代族长守护。林夕的孤儿背景和卓越的基因学识,使她成为了完美的目标——一个无牵无挂、且能“优化”他们古老血脉的工具。
林夕想逃,却发现山谷唯一的出口被浓雾封锁,通讯完全中断。她意识到自己成了笼中鸟,所谓的调查研究,不过是让她这只祭品在献祭前保持“健康活跃”的手段。康拉德开始更直接地暗示“永久留下”的“好处”,而塞巴斯蒂安在一次独处时,痛苦地承认他多年前的未婚妻也曾是一位“受邀学者”,后来“意外病故”。
林夕在奥托的暗中帮助下,找到了记载“血脉税簿”破解方法的残页。方法需要三样东西:“无根之水”(山谷最高处、不接触土地的山巅积雪融水,象征“不受契约束缚”)、“叛逆之灰”(家族中曾试图反抗契约却被镇压的成员的骨灰),以及“绝嗣之誓”(外来者以自身灵魂起誓,甘愿自身血脉至此断绝,永不延续,以此“污染”契约对血脉延续的渴望)。仪式需在“精魂”力量最弱的冬至日,于契约签订地的家族墓穴中,将“无根之水”与“叛逆之灰”混合涂抹全身,并立下“绝嗣之誓”。
“无根之水”可由塞巴斯蒂安冒险取得。“叛逆之灰”则指向墓穴中一位因自由恋爱而被家族处决的祖先。最艰难的是“绝嗣之誓”,这对任何生物都是沉重的枷锁。
冬至夜,暴风雪肆虐。林夕在塞巴斯蒂安的掩护下潜入阴森墓穴。墓穴中心有一个石坛,上面摆放着那本以人皮装订、用血墨书写的“血脉税簿”。她刚将冰冷的雪水与灰烬的混合物涂上手臂的印记,康拉德族长便带着几名心腹家人出现,他手中握着一把仪式匕首,眼神狂热。
“仪式准备好了,林博士。你的血脉,将光荣地融入里希滕斯坦的永恒之河!”
塞巴斯蒂安试图阻拦,被粗暴推开。康拉德逼近林夕。
绝望中,林夕做出了选择。她不是为自己求生,而是为了破坏这邪恶的循环。她抓起石坛上一支锈迹斑斑的铁笔(可能是当年处决“叛逆者”的凶器),不是刺向敌人,而是狠狠扎向自己小腹——一个象征生育的地方!剧痛让她几乎晕厥,但她强忍着,对着那本“血脉税簿”和整个家族墓穴,用尽最后力气嘶喊:“我发誓!以我之血,以我之痛!我林夕在此立誓,我的血脉,我的基因,至此断绝!永不延续!让你的永恒见鬼去吧!”
这决绝的“绝嗣之誓”,蕴含着她作为基因研究者对生命传承的深刻理解与此刻的彻底否定,产生了巨大冲击。“血脉税簿”上的字迹瞬间变得模糊,书页剧烈翻动。康拉德惨叫一声,仿佛被抽干了力量,他和其他家族成员身上的“石化”迹象加速蔓延。整个墓穴剧烈震动。
林夕在塞巴斯蒂安的帮助下逃出墓穴,离开了陷入混乱与衰败的城堡和山谷。她的伤势最终愈合,但留下了无法生育的后遗症。她以为用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了永久的自由。
多年后,已成为某着名研究所骨干的林夕,收到一个匿名包裹。里面是一份泛黄的旧报纸复印件,报道了一起数十年前发生在一家偏远孤儿院的火灾,所有档案焚毁,无人生还。报纸边缘,有人用熟悉的深色墨水写了一行小字:“血脉的追寻,从不依赖于档案。” 同时,她负责的一项重大基因测序项目中,一个来自匿名捐赠者的样本,其基因序列呈现出一种惊人的、非自然的“完美”和“古老”特征,与她当年在静谧谷见过的病例数据有着诡异的相似性。
林夕站在实验室的窗前,看着窗外现代都市的霓虹,感到一股来自阿尔卑斯山深处的、跨越时空的寒意。她毁掉了一个古老的契约,但那份对“完美血脉”的贪婪追求,是否只是换了一种形式,在这个充满基因科技的时代,找到了新的“税簿”和新的“静谧谷”?她当年的誓言,究竟终结了一场噩梦,还是仅仅将自己变成了一个……更诱人的、无牵无挂的“纯净样本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