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厂领导的脸,
最后重新定格在杨卫国那张已经开始有些挂不住的脸上,
语气里的戏谑味道更浓了:
“我倒想先请教一下杨厂长,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。
今天这个厂务会,是谁,在什么具体时间,通过什么正式渠道,通知了我林动本人必须参加的?
是您杨厂长亲自给我办公室打电话了?还是您的秘书当面或者电话通知我了?
又或者,是厂办公室按照流程,下了书面的会议通知,送到了我们保卫处?”
他往前迈了一小步,虽然年轻,但那股在战场上淬炼过的、不怒自威的气势隐隐散发出来,
“我是在大约半小时前,接到李副厂长好意打来的一个电话,才知道厂里临时要开这么个会。
我接到电话后,立刻放下手头正在处理的重要事情,紧赶慢赶地过来了。
怎么,我林动严格遵守时间,准时到达会场,
在您杨厂长眼里,反倒成了摆架子、耍威风、不知所谓了?”
他摊了摊手,做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挑衅的表情,
“要是杨厂长您觉得我林动资历浅,不配参加这么重要的厂务会,
您大可以明说嘛。我林动现在立刻转身就走,绝不在这儿碍各位领导的眼,
也绝不耽误各位商讨厂里的国家大事。怎么样?”
这一番连消带打、有理有据又寸步不让的话,
像一串鞭炮扔进了平静的水塘,炸得整个会议室的人目瞪口呆。
谁都没想到,这个年轻的保卫处副处长,竟然如此强硬,
不仅毫不畏惧杨厂长的权威,反而直接就把会议通知的程序问题摆到了台面上,将了杨卫国一军!
“你!林动!你这是什么态度!”杨卫国被这番话噎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
一阵红一阵白,指着林动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,
差点就要习惯性地拍桌子骂娘。
他确实没直接通知林动,厂办那边也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原因“疏忽”了,
本以为能借此压一压这个新晋副处长的气焰,
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,反应如此激烈且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把柄。
眼看气氛就要彻底僵住,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,
一直作壁上观的李怀德适时地轻轻咳嗽了一声,脸上堆起惯有的和稀泥的笑容,打起了圆场:
“哎呀,好了好了,林动同志,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,少说两句。
杨厂长,”他转向杨卫国,语气恭敬中带着劝解,
“杨厂长,您也消消气,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。
林动同志呢,说话是直了点,冲了点,但……呵呵,但这个问题,提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嘛。
这件事呢,确实可能是厂办工作的疏忽,通知环节出了点小岔子,
让林副处长产生了误会。杨厂长,您日理万机,这种具体事务哪能件件都清楚?
我看这事儿啊,就是个误会,纯属误会。大家都各退一步,以和为贵,以和为贵嘛!
现在厂里的生产任务要紧,会议更要紧,咱们还是先开会,先开会,呵呵。”
他这一番话,看似各打五十大板,实则把矛头引向了厂办的工作失误,
轻轻巧巧地就把林动程序正确的前提给坐实了,又给了杨卫国一个台阶下。
杨卫国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,狠狠瞪了林动一眼,
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,借坡下驴,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让他下不来台的问题,
但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会议这才在一片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中勉强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