锁妖塔的铜锁落地时,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。
林晚晴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,锁链上的符文擦过掌心,烫得她指尖发麻。这座塔在青云山后山矗立了五百年,她从小就听师兄们说,塔里锁着最凶的妖怪,尤其是最底层那只老狐狸,当年差点把整个青云山的灵气都吸干了。
“吱呀——”
沉重的铁门被推开,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。林晚晴举起火把,看见石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,火把的光只能照到三步远的地方,再往下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
“喂,老狐狸,我师父叫你出来。”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荡的塔里回荡,显得格外单薄。
黑暗里没有回应,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。
林晚晴咬了咬牙,握紧桃木剑往下走。石阶很滑,像是被什么东西常年舔舐过,脚踩上去黏糊糊的。走到一半时,她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“咯咯”声,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石头。
“谁在那里?”她猛地举起火把,却只看见墙壁上爬着几只蟑螂,正飞快地钻进石缝里。
就在这时,火把突然暗了下去,火苗缩成一团蓝幽幽的光。林晚晴感觉背后一凉,像是有人对着她的后颈吹了口气,带着浓重的狐臊味。
“小姑娘,”一个娇媚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,“你师父叫我?他当年把我锁在这里的时候,可不是这么客气的呀。”
林晚晴猛地转身,桃木剑直指声音来源。火把的光刚好照亮一张苍白的脸,那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,眉眼细长,眼角微微上挑,带着一股勾人的妖气。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身后的九条尾巴,正懒洋洋地在黑暗里晃动,每根尾巴尖都拖着一缕黑烟。
“你……你是九尾狐?”林晚晴的声音都在发颤。她只在古籍上见过九尾狐的画像,书上说这种狐狸修满千年才能长出第九条尾巴,法力深不可测。
“怎么,不像?”九尾狐轻笑一声,指尖突然弹出一道红光,打在林晚晴的桃木剑上。剑身上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,像是被抽走了灵气。
“你师兄呢?”九尾狐歪着头问,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,“就是那个身上有太阳味的小子,上次他来给我送吃的,还掉了块玉佩在这儿呢。”
林晚晴的心猛地一痛。她说的是沈星河,师兄每个月都会来给锁妖塔里的妖怪送些清水和干粮,师父说妖也有灵性,只要不害人,没必要赶尽杀绝。可现在……
“师兄他……”林晚晴咬着嘴唇,说不出话来。
九尾狐的眼神突然变了,她耸了耸鼻子,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:“他死了?”
林晚晴没回答,眼泪先掉了下来。
九尾狐却突然笑了,笑得花枝乱颤:“活该!谁让他师父当年多管闲事,现在遭报应了吧?”
“你闭嘴!”林晚晴突然怒道,“我师兄是为了封印沙魇才死的,他是英雄!”
“沙魇?”九尾狐的笑声戛然而止,她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,“那东西破封了?”
“你知道沙魇?”
九尾狐没回答,她突然原地转了个圈,红衣飘起,像一团燃烧的火焰。等她停下时,身上的妖气已经收敛了许多,九条尾巴也变成了普通的狐尾大小。
“带路吧。”她淡淡地说,“去镇魇塔。”
林晚晴愣住了:“你不是恨我师父吗?”
“我恨他当年毁了我的修行,但我更不想死。”九尾狐瞥了她一眼,“沙魇背后的东西要是出来了,别说你们青云山,整个中原都会变成炼狱——我可不想被埋在下面。”
这句话让林晚晴心头一震:“你也知道黑沙里有别的东西?”
九尾狐没说话,只是纵身一跃,跳上了石阶,动作轻盈得像片叶子。林晚晴急忙跟上,看着她在前面引路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只老狐狸身上藏着很多秘密。
两人赶到镇魇塔时,玄清真人正站在塔顶,手里捏着一张黄符,符纸在风中微微颤动。看见九尾狐,他只是皱了皱眉,没说话。
“玄清老道,三百年不见,你还是这么无趣。”九尾狐落在他身边,眼神扫过地上的黑沙,脸色瞬间变了,“这是……尸煞的气味!”
“你认识?”玄清真人立刻追问。
九尾狐没回答,她蹲下身,用指尖捻起一粒黑沙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过了半晌,她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三百年前,我还在长白山修行的时候,见过这东西。它们藏在地下,以死人的魂魄为食,能操纵尸体,更能……”
她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:“更能寄生在活人的身体里,慢慢吞噬他们的神智,最后变成行尸走肉。”
玄清真人的脸色沉了下去:“你的意思是,沙魇只是个容器,真正的凶手是这些尸煞?”
“不止。”九尾狐站起身,望着远处的山脉,“尸煞只是小兵,它们背后的东西……才是真正的麻烦。”
就在这时,镇魇塔突然剧烈摇晃起来,比刚才沙魇破封时还要猛烈。玄清真人低头,看见那些原本静止的黑沙突然动了起来,在地上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,四肢扭曲,朝着他们围拢过来。
更可怕的是,这些沙人身上竟然散发出和锁妖塔里的妖怪一样的妖气。
“它们在吸收妖气!”林晚晴惊呼道,“这些黑沙能吞噬妖气!”
九尾狐的脸色彻底变了:“是‘万尸窟’的东西!它们当年被道教和妖族联手封印在昆仑山底,怎么会跑到这里来?”
玄清真人突然想起沈星河残魂说的话,心头一紧:“万尸窟是什么?”
“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。”九尾狐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,“那里的尸煞王,能吞噬天地万物的灵气,三百年前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了。镇魇塔的地基突然裂开,黑沙像喷泉一样从地下涌出来,在半空中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,朝着塔顶拍了过来。
玄清真人急忙将林晚晴推开,同时祭出七星剑。剑柄上的血珠突然亮起,剑身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眼的金光,像有颗星星从剑鞘里飞了出来。
“星河……”玄清真人低唤一声。
七星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,自动飞向那只沙掌,剑刃切开黑沙的声音像撕布一样刺耳。那些被切开的沙粒在空中爆成黑烟,却又很快重新凝聚,根本杀不死。
“没用的!”九尾狐喊道,“尸煞不怕物理攻击,除非用纯阳之火焚烧它们的本源!”
纯阳之火?玄清真人猛地想起沈星河的护心咒,那是他当年用自身纯阳精血种下的,可现在……
他的目光落在七星剑上,剑柄上的血珠正在发烫,像是有颗心脏在里面跳动。
“晚晴,”玄清真人突然喊道,“把你的离火符都给我!”
林晚晴急忙掏出所有符纸。玄清真人接过,将它们一张张贴在七星剑上,然后咬破指尖,将血点在剑柄的血珠上。
“星河,再帮师父一次。”他低声说。
七星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剑身上的符文和黄符同时亮起,爆发出比刚才更耀眼的金光。这一次,金光里竟然真的燃起了火焰,不是离火符的橘红色,而是纯粹的金色,像初生的太阳。
“去吧!”玄清真人将剑掷向空中。
七星剑在空中盘旋一周,突然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,撞进那只巨大的沙掌里。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,沙掌瞬间被火焰吞噬,那些黑沙在金光中噼啪作响,像被点燃的干柴,很快就烧成了灰烬。
可就在这时,玄清真人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喘息声,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艰难地呼吸。他低头,看见七星剑上的火焰渐渐熄灭,剑柄上的血珠却亮得惊人,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,正蜷缩着身体,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
“星河……”玄清真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沈星河的残魂不仅寄存在剑里,还在用自己最后的灵力催动纯阳之火——这根本不是帮忙,是在燃烧自己的魂魄。
“够了!回来!”玄清真人朝着空中喊道。
可七星剑像是没听见,反而朝着地下的裂缝飞去,那里还有更多的黑沙在涌出来。剑柄上的血珠越来越亮,亮得让人不敢直视,最后“啪”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。
“师父……”
一声极轻的声音从剑里传来,带着一丝解脱。
然后,金光彻底熄灭了。
七星剑从空中落下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剑柄上的血珠已经变成了暗红色,像凝固的血。
玄清真人弯腰捡起剑,指尖触到剑身的刹那,突然老泪纵横。
他知道,这次沈星河是真的……走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