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，顾临渊正把车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。他站在停车场昏黄的灯下，风从通道口灌进来，吹得卫衣帽绳晃了一下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。
999+条未读消息。
微信炸了，校园论坛首页被顶出一个红色弹窗标题：《惊！顾少与舞蹈系女神共进晚餐》，配图模糊但角度刁钻——苏璃坐在靠窗位，右手推着一块提拉米苏，左手自然搭在桌边，而顾临渊的手就在她手边三厘米处，两人之间距离不到半臂。
评论区已经疯了。
“学神和校花锁死！”
“叶晚星知道她老公在跟别人吃甜品吗？”
“这姿势比我跟我对象还亲密。”
“契约婚姻果然是个幌子。”
顾临渊没点开转发链路，直接翻到唐小满的朋友圈。她的动态置顶是一张截图，附言：“家人们谁懂啊，我刚刷到这个帖，热度十分钟破五万，服务器都快崩了。”
他关掉页面，解锁公寓门。
屋里没开大灯，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。三色笔记摊在桌上，红笔圈了一半的数据还没收尾。他把手机放在充电座上，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。
网页自动跳转到校园论坛热帖榜。
第一条就是那张照片，浏览量显示**1,273,846**，回复数超过八千。
他点开原图放大。
背景是医学院附属心理研究室旁的咖啡角，墙上挂着谢云舟去年做的情绪认知项目海报，时间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。那时候他刚结束手术观察，被苏璃叫去帮忙修改论文模型。她连续熬了两个通宵，脸色发白，他提议暂停工作喝点东西。她切了块提拉米苏递过来，说这是新配方，让他尝。
就这么简单。
可现在这张图被人打了柔光滤镜，加上“烛光晚餐”四个字做标题，底下还有人p了个心形对话框，写着“我们结婚吧”。
顾临渊冷笑一声。
他走到厨房，从冰箱拿出昨晚剩下的提拉米苏。蛋糕盒上贴着苏璃手写的标签：“低糖版，适合熬夜党。”
他撕开盖子，拿起桌上的蓝笔，在蛋糕中央用力一插。
像插下一支蜡烛。
门铃响了。
他没动。
门外又响了一声，这次按得久一点。
他走过去开门。
苏璃站在外面，穿了件浅灰针织开衫，头发松散地扎着，手里拎着另一个蛋糕盒。她看了眼他身后的餐桌，轻声说：“我看到了……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炸飞。”
顾临渊接过她手里的盒子，转身放进冰箱。没有请她进来。
两人站在玄关外廊灯下，中间隔着半米距离。
“你怎么看？”他问。
“假的终归真不了。”她说完笑了笑，目光落在餐桌上，“不过你这庆祝方式挺特别。”
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。蓝笔插在蛋糕里，笔帽还开着，墨水没漏，但看起来确实像个诡异的生日仪式。
他抬手摸了下左耳的蓝宝石耳钉。金属冰凉，没有发热，也没有任何能力波动。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。这种被偷拍、被剪辑、被定义的感觉，像有人在他背后贴了张标签，写着“恋爱脑”。
他知道这不是巧合。
篮球赛那天伤痕曝光，今天又是共进晚餐。节奏太密，不像随机八卦。
“你觉得是谁拍的？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她摇头，“但我路过咖啡角时，看到有个女生拿着长焦相机，说是摄影社交作业用。”
“交作业需要拍人脸特写？”
“不一定是为了作业。”她语气平静，“有些人就想看你被围攻的样子。”
顾临渊沉默两秒，忽然笑了下：“我还以为你会生气。”
“生什么气？”她反问，“我又没做错事。清者自清。”
他说：“可网上都说我们在一起了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说。”她看着他，“你怕影响你和叶晚星的协议？”
“不怕。”他答得很快，“我只是好奇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。”
苏璃没接话。她看了眼手表：“快十一点了，我该回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他点头。
她转身要走，又停下：“对了，我把今天的提拉米苏配方发朋友圈了，写了‘学术合作专用甜品’，应该能压点节奏。”
“挺好。”他说。
门关上后，他回到桌前，重新打开电脑。
论坛热度还在涨。“顾苏cp”已经冲进微博同城热搜前十，有营销号开始剪辑两人过往同框视频，配上bGm《慢慢喜欢你》。
他正准备关页面，手机突然震动。
一条推送弹出来：
【叶晚星工作室严正声明】：关于网络流传艺人丈夫与他人亲密共餐一事，本公司不予置评。请媒体尊重艺人私生活。
文字很短，语气克制，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。
他盯着看了三秒，嘴角扬起。
这不是警告，是试探。
叶晚星不会亲自问他吃了什么，她的团队也不会关心他和谁坐一起。但这声明发得正好——既维持了顶流女友的人设，又保留了契约婚姻的模糊空间。
高段位操作。
他关掉通知，起身把桌上的蛋糕连同蓝笔一起塞进冰箱冷冻层。
然后走回书桌，抽出三色笔记，翻到空白页。
红笔落下。
写下两个字：
溯源。
他打开浏览器，新建搜索栏，输入“校园论坛 照片来源 追踪方法”。页面跳出一堆教程帖，讲怎么通过ExIF信息查拍摄设备。
可惜这张图已经被压缩过三次，原始数据没了。
他又点开唐小满的直播间回放。她在半小时前开了个临时直播，标题是“爆瓜！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”。
画面里她穿着洛丽塔裙，背景摆着五十多个玩偶挂件，说话带着台湾腔：“我真的没有参与造谣！我是看到帖才转发的！而且你们看细节——苏学姐的袖口有咖啡渍，说明是白天拍的；顾学长卫衣领子是干的，不是晚上刚训练完的状态。这根本不是约会好吗！”
弹幕有人刷：“信了，毕竟顾临渊那种人，要是真谈恋爱，会直接官宣吧。”
也有反驳：“可他为什么要让苏璃亲手喂蛋糕？”
“那是她推过去的！他自己拿的！”
“重点是他们靠得太近了！”
顾临渊关掉视频。
他翻开通讯录，找到唐小满的名字，打了个语音电话。
“喂？”她接得很快，“顾学长？你终于联系我啦！”
“你那边能看到发帖人Id吗？”
“不能哦～普通用户看不到后台数据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不过我可以找技术朋友扒一下Ip跳转路径，但要明天上课才能弄。”
“尽快。”他说。
“哇你这么认真？我以为你就笑笑就过了。”
“我不喜欢被人安排剧情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。
“……你是不是怀疑有人专门针对你？”
他没回答，只说：“明早八点，我要结果。”
挂掉电话，他站起身活动肩膀。窗外夜色浓重，楼下偶尔传来电动车经过的声音。
他走到阳台，点燃一支烟。火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网暴。
十六岁那年，他在学校天台用共情能力帮同学完成即兴演讲，结果被人拍下发到论坛，标题是《海王学长当众撩妹实录》。后来那个女生告白失败，哭着跑开，他才知道自己无意中成了情感工具人。
从那以后，他封印了能力，也学会了不解释。
越解释，越像心虚。
但现在不一样。
照片可以p，文字可以编，但动机藏不住。
谁想把他和苏璃绑在一起？
林语柔？有可能。她最近总在社交平台点赞“双学霸情侣”的帖子。
周慕白？不排除。他一向擅长用舆论施压。
还是另有其人？
他掐灭烟头，回到屋里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唐小满发来一条消息：
“顾学长，我刚问了管理员，那个帖子是匿名上传的，但上传设备mAc地址显示——是学生会办公室的电脑。”
他眼神一沉。
学生会办公室。
钥匙由谁保管？
他立刻调出日程表。
明天上午九点，苏璃要在学生会会议室主持心理健康周筹备会。
他抓起外套往门口走。
刚拧开门把手，手机再次响起。
这次是系统提醒：
【“情绪共鸣反馈”能力冷却进度：58分钟】
他看了眼时间。
距离上次使用，刚好过去五十九分钟。
能力即将恢复。
他停下动作，站在门边，手指轻轻敲了敲耳钉。
下一秒，楼道尽头传来脚步声。
一个穿运动鞋的女孩抱着文件匆匆走过拐角，嘴里哼着一段旋律。
是《破茧》的舞曲前奏。
他的指尖突然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