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临渊站在马路对面，黑色轿车的车窗反着光。
他没有追过去。
手机还握在手里，屏幕上的匿名短信没删。
“你漏了光。”
他盯着这三个字，忽然转身，快步往回走。
实验室b区3楼，离心机旁。
他记得这里动过。
不是普通的维修，是有人故意留下痕迹又擦掉。
风从通风口吹下来，带着一股铁锈味。
他踮脚伸手，指尖在夹缝里一抠。
一张硬卡掉了出来。
工作证。
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
他戴上手套，把证件翻过来。
背面有划痕，像是在地上蹭过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底，昨天打球时踩过篮球场的水泥地，也有类似的纹路。
手指碰到血迹的瞬间，脑袋一震。
【情绪共鸣反馈】启动。
画面闪现——
昏暗走廊，陈默脱下手套，左手食指破了个口子。
他把U盘交给周慕白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顾的社会关系已全部归档，下一步按07号方案执行。”
周慕白点头，接过东西，转身走进电梯。
三分钟结束。
顾临渊收回手，呼吸平稳。
他知道这证据不能直接用。
没人会信一段凭空冒出来的记忆。
尤其是谢云舟那种人。
他刚把工作证装进证物袋，门就被推开了。
谢云舟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走进来，领带歪着，手里拿着检测申请单。
“你又在这儿搞什么？”
“发现物证。”顾临渊把袋子递过去。
谢云舟接过一看，“血？指纹呢？”
“模糊。”
“dNA呢？”
“还没送检。”
“那你拿给我干嘛？”
“请你查。”
谢云舟冷笑一声，“你说有交易录音，我怎么听？”
“我没有录音设备。”
“那你凭什么说这是证据？”
“凭我看到的。”
“看到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是摄像头？”
顾临渊不说话，只看着他。
谢云舟盯着他看了五秒，最后把证物袋放进文件夹。
“送检。等结果。”
“你不信我。”
“我不信玄学。”
“你可以查三项：血型、指纹、纤维残留。”
“你自己去填单子。”
顾临渊拿出笔，在申请表上写下项目。
他顺手把自己的对照样本也贴了上去。
谢云舟瞥了一眼，“你还挺配合。”
“我想让证据站得住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
谢云舟忽然问：“你为什么觉得这张证有问题？”
“它不该出现在通风口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
“它被藏过。但藏的人忘了自己留了印子。”
“什么印子？”
“摩擦痕。方向是从左到右，说明它被人拖着走过粗糙地面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篮球场。”
话音刚落，门又被推开。
程野拎着背包进来，额头上全是汗。
“老大，你的护腕落球场了，我给你带来了。”
他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，看了看两人，“怎么了这是？”
“捡了张带血的工作证。”顾临渊说。
“啊？”程野瞪眼，“谁受伤了？”
“不是现在的事。”
“那血……”
“旧的。”
程野挠头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从包里掏出一个篮球。
“对了，昨天我在三分线那儿捡到这个，上面有红点，我以为是油漆。”
顾临渊立刻接过去。
他戴上新手套，手指抚过球面。
一处皮革磨损明显，颜色比周围深。
接触瞬间，共情再次触发。
画面闪现——
陈默蹲在球场角落，左手食指流血，他用球蹭了蹭伤口止血。
动作很急，手套裂开一条缝。
他抬头看了看四周，确认没人后离开。
三分钟结束。
顾临渊睁开眼，看向工作证上的血手印。
位置一致。
压力分布一致。
角度偏差只有2.3度。
他把篮球放在桌上，指着那块污渍，“这上面有他的手印。”
谢云舟皱眉，“不可能。篮球表面曲率高，指纹无法完整提取。”
“可以拼。”
“靠什么拼？”
“AI建模。”
“你有数据？”
“我有两处残印。”
“你想让我对比？”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谢云舟盯着他看了很久，终于拿起采样棉签。
他分别从工作证和篮球上取样，插进便携检测仪。
机器嗡嗡响了几分钟后，屏幕跳出结果。
【局部指纹匹配度：92.7%】
谢云舟愣住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
“但它发生了。”
“同一个手指？”
“左手食指，破口位置吻合。”
程野凑过来，“所以这人是谁？”
“陈默。”
“那个天天换脸的？”
“对。”
谢云舟猛地抬头，“你怎么知道是他？”
“刚才那段‘玄学’，看到了。”
“你还看到什么？”
“他说了句话。”
顾临渊闭眼，把共情记忆里的音频还原出来。
他低声复述：“顾的社会关系已全部归档，下一步按07号方案执行。”
谢云舟脸色变了。
“07号……跟死者工牌编号一样。”
“对。”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
程野忽然插嘴：“等等，那天下午三点，器材室确实有个电工登记进出，体型跟监控里的陈默一模一样。”
“你记得这么清楚？”
“我那天去拿护膝，看见他出来，手上戴着手套，但左手食指破了个洞。”
“你没报告？”
“我以为是普通维修。”
三人对视一眼。
顾临渊把工作证和篮球并排放在桌上。
“他在同一天扮演三个角色：电工、维修工、情报员。”
“但他忘了换手。”谢云舟说。
“血手印不会说谎。”
“它暴露了他的行动轨迹。”
程野忽然笑了，“你们知道吗？打球最怕的就是节奏乱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这个人，任务太多，时间太紧，动作就开始变形。”
“所以他留下了破绽。”
顾临渊点头，“每个人都会留下节奏。”
“只要我们能听懂。”
谢云舟打开电脑，调出校园监控时间轴。
“我们来还原他这一天。”
“下午两点十七分，他出现在实验室，动离心机。”
“两点四十三分，他在通风口藏工作证。”
“三点零二分，他以电工身份进入体育器材室。”
“三点二十六分，他在篮球场处理伤口。”
“四点十分，他与周慕白在地下车库交接。”
顾临渊指着时间线，“中间只有不到十分钟缓冲。”
“他不可能彻底清洁所有痕迹。”
“尤其是身体本能。”
谢云舟忽然放大篮球上的指纹图谱。
“你看这里，压力峰值集中在指腹前端。”
“说明他当时重心不稳。”
“正在快速移动。”
“或者……被追赶。”
程野摇头，“不可能。那天球场没人。”
“那就只有一个解释。”
“他在逃。”
顾临渊低声说：“不是逃我们，是逃他自己。”
“多重身份切换太久，大脑开始混淆现实。”
“所以他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。”
谢云舟合上电脑，“我现在相信你看到的东西了。”
“但这还不够。”
“我们需要更多物证链。”
“比如……他下一个目标是谁。”
顾临渊拿出手机，翻出之前上传的工牌图像。
他放大血迹边缘，发现一丝极细的纤维。
蓝色，带金属光泽。
“这不是普通工作服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可能是某种防护服内衬。”
程野忽然说：“医学院新来的保洁公司，员工制服就是这种料。”
“哪家？”
“清源环境。”
“什么时候进来的？”
“上周。”
顾临渊盯着那根纤维，眼神变冷。
“他们换人了。”
“而且换得正好。”
谢云舟站起来，“我去调他们的入职档案。”
“顺便查有没有陈默的登记信息。”
“你呢？”
“我再查一遍实验室所有设备。”
“他既然来过一次，就不会只留一个线索。”
程野把篮球放回背包，临走前拍了下顾临渊肩膀。
“下次打球，我防你右手。”
“你左手最近有点僵。”
顾临渊没回答。
他正盯着检测仪屏幕上还未清除的数据缓存。
那里有一段未命名的日志文件，创建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四十五分。
和他收到匿名短信的时间，只差五分钟。
他双击打开。
文件需要密码。
输入框闪烁。
光标跳动。
他想起工作证上的划痕。
三道短横，一道长竖。
试了一下。
密码错误。
他又输入篮球上指纹的压力序列。
错误。
最后，他敲下一行数字：
屏幕顿了一下。
文件开始加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