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临渊走出地下车库，夜风一吹，耳钉还带着余温。
他刚换了一辆车，车牌没亮，车灯也没开。手机塞在卫衣口袋里，震动个不停。他知道是谁发的消息，但他没看。现在不是查消息的时候。
他站在苏家门口，手里拎着两瓶红酒，是上次苏璃说她爸爱喝的年份。他按了门铃，脸上立刻堆起笑。门开了，苏璃探出头，看见是他，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“你来了？快进来。”
屋里很暖，灯光打在水晶吊灯上，反射出一圈圈光晕。宾客不多，都是熟面孔。苏父坐在主位，穿着深灰色西装，领带打得一丝不苟。他举起酒杯，朝顾临渊点头。
“小顾来了，正好，我们刚要开始。”
顾临渊走过去，把酒放在桌上，笑着打招呼。他一边说话，一边扫视整个客厅。吊灯悬在餐桌正上方，链条是黄铜的，有些地方已经发黑。他多看了两眼，发现其中一根链条接缝处有细微裂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磨过。
他不动声色，走到苏父旁边坐下。两人聊了几句天气和学校的事，顾临渊故意把话题引到医学上。
“最近在研究神经反应机制，特别有意思。”他说，“有时候人还没意识到危险，身体就已经开始躲避了。”
苏父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。酒液晃出来一点，滴在桌布上。他低头擦了擦，笑了笑。
“年轻人就是爱钻研。”
顾临渊盯着他的手。手指关节发白，脉搏跳得很快。这不是紧张，也不是醉酒。这是恐惧。一种压抑了很久、不敢说出来的恐惧。
他心里一紧。
就在这时，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”。
像金属断裂前的最后一声叹息。
别人没听见，但他听见了。他的耳朵突然发烫，那种熟悉的电流感冲进大脑。他瞬间共情到了那根链条的情绪——不是物体，而是像一个快要撑不住的人，筋疲力尽，随时会倒。
三分钟倒计时启动。
他脑子里自动跳出一堆数据：吊灯重量约127公斤，坠落速度每秒9.8米，撞击点正对苏父座位，误差不超过十厘米。
他不动声色，慢慢挪到苏父身后斜侧方的位置。端起水杯喝了一口，掩饰动作。
苏父忽然站起来，说要讲几句。
“今天请大家来，一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，二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有点哑，“也是想跟大家说，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一阵。”
话没说完，他身子一歪，脚下一滑，整个人往前扑去。
顾临渊冲上去，一把抱住他往旁边翻滚。
轰！
水晶吊灯砸在餐桌中央，玻璃盘子炸成碎片，红酒泼了一地。有人尖叫，有人往后退。苏璃第一个冲过来，跪在地上查看父亲的情况。
“爸！你怎么样？”
苏父喘着气，脸色发白。“我……我没事，就是头晕了一下。”
顾临渊扶着他坐起来，手顺势搭在他后背。西装内衬很硬，他指尖一碰，摸到一块缝进去的东西。他借着搀扶的动作，悄悄掀开衣角。
是一枚徽章。
金属的，蛇首缠着齿轮，和周慕白袖扣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他心跳一顿。
这不可能是巧合。
苏父和周慕白有联系。
他还来不及细想，厨房门开了。
林语柔走出来，手里托着一个果盘。她穿着香奈儿套装，指甲涂着带钻的裸粉色，脸上挂着温柔的笑。
“吓坏了吧？”她说，“我重新做了点心，给大家压压惊。”
她把果盘放在餐桌边缘，动作很轻。
顾临渊目光扫过去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草莓被摆成了一个图案。
中心一点，外圈六芒星，波纹线向外延伸。
和他刚刚在股权转让书附录里看到的“情绪共振器”原型图完全一样。
这不是意外。
是信号。
是有人在告诉他：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。
他立刻拿出手机，对着果盘拍了一张。然后打开加密频道，低声录入：
“苏家有内鬼，标记再现，目标疑似已被策反。”
发送完毕，他抬头看向窗外。
夜色沉沉，对面楼顶有个红点一闪而过。可能是无人机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。
他收起手机，走回苏父身边。
“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？”他问。
苏父摆摆手：“不用，老毛病了，血压有点高，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苏璃扶着他往房间走，边走边回头对顾临渊说：“谢谢你，刚才真的太险了。”
顾临渊点点头：“应该的。”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们走进卧室。门关上的那一刻，他注意到林语柔站在走廊尽头，手里拿着那个空果盘。她对他笑了笑，转身进了厨房。
他没动。
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。
吊灯的裂痕、苏父的颤抖、蛇形徽章、草莓拼成的图。
这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。
苏父不是受害者。
他是棋子。
或者，是共犯。
他掏出手机，翻出唐小满之前发的资料包。里面有一张苏父三年前的行程表。他快速滑动，找到一条记录：
【202x年3月14日，晚8:15，与周慕白在星耀大厦地下停车场见面，停留23分钟】
时间刚好是《极限搭档》节目备案通过的前一天。
他冷笑一声。
原来早就开始了。
他正要继续查，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新消息。
是吴伯发来的，只有一行字：
【蓝宝石耳钉不是装饰，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。】
他愣住。
抬手摸了摸左耳。
耳钉冰凉。
他想起小时候，母亲总戴着它跳舞。她说这颗石头能听懂人心。
现在他明白了。
不是石头能听懂人心。
是他能。
共情能力从出生那天就在他身体里。
只是没人告诉他怎么用。
他把手机放回去，走向客厅。
宴会已经散了大半，只剩下几个亲戚在收拾残局。苏璃从房间里出来，看见他还在，有点惊讶。
“你怎么没走？”
“等你。”他说。
她笑了：“都这么晚了，你还等什么？”
“等你问我一个问题。”他看着她，“比如，你爸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？或者，他有没有提过‘深蓝生物’？”
苏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为什么问这个？”
“因为我不想你被骗。”他说，“也不想你被利用。”
她低下头，声音变小：“我爸他……最近是有点不对劲。他说公司资金出了问题，有人逼他签文件。”
“谁？”
“我不知道名字。”她摇头，“但他提过一次，说对方有个标志，是蛇和齿轮。”
顾临渊闭了下眼。
来了。
他睁开眼，握住她的手。
“别怕。”他说，“我会查清楚。”
她抬头看他，眼里有点湿。
他没再多说，只是轻轻捏了下她的手。
然后转身走向大门。
手刚碰到门把，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他回头。
林语柔站在厨房门口，手里拿着一块抹布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顾学长。”她说，“你忘了东西。”
她举起手。
是一张纸条。
上面写着一行字：
【c-14不是终点，是起点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