讨饭沟的风裹着冰雹,打在窗纸上“沙沙”响。孙有财佝偻着身子,一步一挪地往镇上的郎中馆挪,下身的灼痛早已不是“痒”能形容的,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,冷汗浸透了他的粗布短褂,冻得他浑身发抖。
兰香站在院门口,望着他踉跄的背影,拢了拢衣襟。孙婶在屋里骂骂咧咧地剁着柴,声音尖得像针:“都是些没用的郎中!一点破病都治不好,白瞎了我攒的那些铜板!”
郎中馆里暖烘烘的,飘着草药味。老郎中捻着胡须,仔细查看了孙有财的患处,脸色越来越沉,最后重重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。
“郎中,怎么样?”孙有财急得声音发颤,下身的疼痛让他坐立难安,“您倒是给个准话,到底能不能治?”
老郎中往他面前放了碗热茶,语气凝重:“有财,不是我不肯治,是你这病拖得太久,湿热已经烂到根上了,肉都腐了大半,再拖下去,恐怕会蔓延到五脏六腑,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
孙有财吓得脸色惨白,抓住老郎中的手:“您别吓唬我!您想想办法,不管花多少钱,我都治!”
“办法倒是有一个,”老郎中犹豫了片刻,还是说了出来,“就是……把那烂掉的部分割了,才能断了病根。”
“割……割了?”孙有财如遭雷击,猛地缩回手,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郎中,“那怎么行!我是个男人,割了我还叫男人吗?我还要传宗接代,还要征服女人!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几分歇斯底里。
“可你现在这样,能干活吗?能传宗接代吗?”老郎中反问,“你这病一日不好,就一日受折磨,到最后不仅丢了性命,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。你自己掂量掂量,是命重要,还是那点面子重要?”
孙有财瘫坐在椅子上,双手抱着头,浑身发抖。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床上挥汗如雨的样子,想起那些女人看他时敬畏的眼神,再想想现在自己连走路都费劲,像个废人一样,心里又痛又恨。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“不男不女”的人,那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“不行,我不割!”孙有财猛地站起身,态度坚决,“您再给我开点药,不管多苦,我都喝,我就不信治不好!”
老郎中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我给你开的药已经是最好的了,可你这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药物根本起不了作用。你要是执意不肯,就只能回去等死了。”
孙有财没再说话,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郎中馆。外面的冰雹更大了,打在脸上生疼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,脑子里全是老郎中的话,还有自己下身那撕心裂肺的疼痛。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,一个连自己身体都管不住的废物。
回到讨饭沟时,天已经黑了。兰香听到动静,迎了出来,见他脸色惨白,浑身是雪,连忙上前扶住他,假装好心地问道:“有财,你回来了?郎中怎么说?”
孙有财一把推开她,眼神凶狠:“别碰我!都是你!都是你这个扫把星!”
兰香踉跄了一下,扶住门框,眼圈红了:“有财,你怎么能这么说我?我一直盼着你好起来……”
孙婶也从屋里跑了出来,见孙有财这副模样,急着问:“郎中到底怎么说?是不是这个女人搞的鬼?”
孙有财把老郎中的话复述了一遍,说完就蹲在地上,双手抱着头,呜呜地哭了起来:“娘,我不能割啊!割了我就不是男人了,我以后怎么在村里立足?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?”
孙婶也傻了,她虽然刻薄,可也知道“传宗接代”的重要性。她愣了半天,突然冲到兰香面前,抬手就要打:“都是你这个贱人!要不是你,有财怎么会变成这样?我打死你!”
兰香下意识地护住小腹,往后退了一步,眼泪掉了下来:“孙婶,您别打我,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啊!”
提到孩子,孙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,眼神复杂地看着兰香的肚子,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痛哭的儿子,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,无力地垂下了手。
夜里,孙有财躺在炕上,下身的疼痛让他辗转反侧,根本睡不着。他听见兰香在隔壁屋轻轻咳嗽,心里又恨又乱。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,是该为了活命割掉那部分,还是该为了男人的尊严,就这样等死?
兰香躺在炕上,听着孙有财痛苦的呻吟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几天后,讨饭沟的风卷着雪沫子,拍得郎中馆的木门“哐哐”响。孙有财蜷在门板后,下身的剧痛让他浑身抽搐,牙齿咬得嘴唇淌血,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滴。老郎中蹲在他身边,手里的手术刀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
“有财,最后问你一句,割不割?”老郎中的声音沉得像块铁,“再拖半个时辰,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
孙有财猛地睁开眼,眼里布满血丝,死死盯着房顶的椽子,喉结滚了滚,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割……割吧。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像一条丧家之犬。
“你可想好了!”孙婶在一旁急得直跺脚,“男人没了那东西,往后怎么抬头做人?怎么传宗接代?”
“娘!”孙有财嘶吼一声,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“不割我就死了!死了连念想都没了!活着……活着总比死强!”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违心话,可下身的剧痛像火一样烧着,每一秒都是煎熬,他实在撑不住了。
老郎中不再多言,冲旁边的药童使了个眼色。药童赶紧递上一碗黑乎乎的麻药,孙有财捏着鼻子灌了下去,辛辣的药味呛得他直咳嗽。没过多久,麻药劲上来了,下身的痛感渐渐麻木,可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烈。
他闭上眼睛,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,还有手术刀划过皮肉的“嘶嘶”声。孙婶别过脸去,用袖子抹着眼泪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造孽啊,真是造孽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久,老郎中终于停下了手,把一块血淋淋的东西扔进陶碗里,然后用干净的纱布紧紧缠住孙有财的下身。“好了,病根断了,往后好好养着,别沾水,别劳累。”
孙有财缓缓睁开眼,浑身像散了架一样,一点力气都没有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身,只摸到厚厚的纱布,心里空落落的,像被挖走了一块肉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再也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。
“郎中,谢……谢谢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老郎中叹了口气:“好好养着吧,命比啥都重要。”说完,收拾好东西,便带着药童走了。
屋里只剩下孙有财和孙婶。孙婶坐在炕边,看着儿子苍白的脸,心里又疼又气:“你说你,当初要是听我的,别跟那青楼女人同房,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?都是兰香那个扫把星害的!”
孙有财没说话,只是望着房顶,眼神空洞。他现在心里乱得很,既有活着的庆幸,又有失去尊严的屈辱。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活,怎么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眼光。
过了一会儿,兰香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进来,见孙有财醒着,便把粥碗放在炕边:“有财,你醒了?喝点粥吧。”
孙有财猛地转过头,眼神凶狠地看着她:“滚!都是你!都是你害的我!”他想抬手打她,可浑身无力,只能重重地拍了一下炕沿。
兰香愣了一下,眼圈红了:“有财,你怎么能这么说我?我一直盼着你好起来……”
“别在这假惺惺的!”孙婶站起身,指着兰香的鼻子骂道,“你这个贱人,要不是你,有财能变成这样?我告诉你,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,我撕烂你的嘴!”
兰香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冷笑,轻声说:“孙婶,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,我会好好照顾有财的。”说完,便转身走了出去。
孙有财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又恨又乱。在这讨饭沟的寒夜里,他躺在冰冷的炕上,第一次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