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象花果山道域,水帘洞前“九曲流觞台”的气氛,比悟空离去时更加凝重,却也多了几分沉潜待发的力量。
悟空带着昏迷不醒的人鱼少女,通过紧急通道返回道域时,第一时间便被高度警戒的沙僧接应,直接引入了道域深处、保密等级最高的一处由规则之力构筑的“静室”之中。静室周围,沙僧早已布下了数重隔绝内外的“镇物节点”与规则迷障,确保内部任何气息与波动都不会外泄。
此刻,静室内,道域核心成员几乎齐聚。
唐僧意识光影与金蝉子虚影悬浮一侧,佛光温润,笼罩着石台上昏迷的人鱼少女,持续以精纯愿力为其稳固心脉神魂,并尝试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污秽弱水与吞噬佛光残余。少女眉心那点银蓝光芒,在佛光滋养下,略微稳定了一些。
沙僧的痕迹光芒在静室四壁流转,不仅维持着最强屏蔽,更通过“规则残图”与道域感知网络,全力扫描着人鱼少女体内外的每一丝异常,排查可能存在的追踪印记、隐秘诅咒或傀儡禁制。这是必要的谨慎,尤其是在得知“叛徒”与“观音”可能牵涉其中之后。
小白龙敖烈的龙魂缩小至尺许,盘旋在人鱼少女上方,龙目中充满了关切、愤怒与一丝疑惑。他感应到少女脖颈那残破贝壳吊坠散发的、与祖龙祭坛共鸣的古老气息,也辨认出她血脉中那一丝虽然稀薄却真实不虚的、属于深海古老异种的尊贵特质。这确是覆海遗族王血无疑,且很可能是黑渊龙王的直系后裔。
牛魔王、鹏魔王、狮驼王、猕猴王、禺狨王、蛟魔王六位大圣,则立于静室另一侧,神情各异。他们刚被引入道域外围迷雾区不久,伤势未愈,佛力侵蚀犹存,本在静修驱邪。忽闻悟空紧急带回重要人物且涉及东海剧变,便立刻赶来。此刻,他们看着石台上重伤垂危的人鱼少女,嗅着空气中残留的、令他们本能厌恶的污秽弱水与扭曲佛光气息,再联想到自身五百年镇压之苦,同仇敌忾之心更盛,眼中怒火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。尤其是蛟魔王,同为水族,感触更深,周身黑雾翻腾不定。
八戒也在一旁,他刚将众妖引入道域并初步安顿,脸上还带着奔波后的疲色,但眼神锐利,盯着人鱼少女,又看向悟空,等待下文。
悟空简明扼要地将东海黑渊海谷遭遇、袭击者的诡异手段、以及救下此人鱼少女并获知的破碎信息,快速讲述一遍。当提到“叛徒是潮音”、“小心观音和弱水”时,静室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。
“潮音?!”敖烈龙魂一震,失声道,“难道是……南海紫竹林,观音座前那位专司传达法旨、有时亦代菩萨讲经说法的潮音童子?!”
“观音?!”牛魔王等几位大圣更是勃然变色。他们对这位“大慈大悲”的菩萨可没多少好印象,西游路上没少打交道,深知其手段高超,心思难测。若东海之事真有观音在背后……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!
“观音……弱水……”八戒喃喃,脸色难看,“大师兄,这弱水可是天庭专属!若观音真的插手,还用了弱水……那天庭水部,乃至更高层,是不是也……”
“勾结。”悟空冷冷吐出两个字,眼中寒光四射,“幽冥死气、污秽弱水、吞噬佛光……这三者能如此‘完美’结合,绝非偶然。其背后,恐怕是一个横跨灵山、天庭、乃至幽冥的黑暗同盟!他们专司清除、镇压、或扭曲一切‘不安定因素’,包括像覆海遗族这样的水族反骨,也包括……像吾等这般意图汇聚反骨、打破枷锁的‘变数’!”
这个推断,让所有人不寒而栗。敌人并非单一的神佛势力,而是一张盘根错节、隐藏在正统秩序之下的黑网!其力量、其隐秘、其狠辣,远超先前预估。
“此事……需从长计议,然亦刻不容缓。”唐僧意识光影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悲悯,却异常坚定,“这位女施主所言若真,则观音菩萨……至少其部分化身或势力,已堕入魔道,为虎作伥。此非仅东海一隅之祸,恐是遍布三界之毒瘤。救覆海遗族,破黑渊海谷之局,已成必然。然敌暗我明,敌强我弱,不可妄动。”
“师父所言极是。”悟空点头,“东海之事,需另寻突破口。当务之急,是全力救治这位姑娘,获取更详尽情报。同时,加快吾等自身力量整合与提升。”他看向牛魔王等,“诸位哥哥伤势如何?道域之内,灵气充裕,更有沙师弟规则之助与师父愿力温养,驱除佛力当可加速。”
牛魔王沉声道:“确比在外界快上许多。老七,你这地方,端的是个洞天福地,且……规则独立,与外界那令人憋闷的‘天’似乎不同。在此调养,事半功倍。兄弟们情况类似,给俺们些时日,定能恢复七八成战力!”
“善!”悟空稍慰,“既如此,便请诸位哥哥安心在此疗伤。此地安全,资源充沛。待伤势稳固,再议后续。”他深知这些妖族大圣心高气傲,急于复仇,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必须让他们先恢复过来。
“老七,东海那帮杂碎,还有那什么观音、潮音的,俺老牛记下了!”牛魔王咬牙切齿,“待俺恢复,定要他们好看!”
其他几位大圣也纷纷表态,战意昂扬。
安抚好妖族众兄弟,悟空又看向沙僧:“沙师弟,加强道域对所有‘反骨’联络渠道的安全审查,尤其是通过祖龙祭坛发出的古老共鸣。东海之事表明,我们的联络方式可能已被监控或破译。需建立更隐秘、更动态的加密与反追踪机制。”
沙僧光芒闪烁,领命。
“敖烈,你继续主持祖龙祭坛,但暂缓大规模主动联络。重点转为监听、分析四海及幽冥相关区域的规则异常,尤其是与‘弱水’、‘佛光吞噬’、‘潮音’等关键词相关的波动。同时,尝试从这姑娘的吊坠与她血脉中,解析更多关于覆海遗族、‘覆海碑’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古老水族盟约的信息。”
“是,大师兄!”敖烈肃然应道。
“八戒,”悟空看向他,“你高老庄地底探查计划,需加快。天蓬战甲事关你实力恢复,亦可能蕴含对抗弱水或某些天庭禁制的关键。此地有沙师弟与诸位哥哥坐镇,你可放心前去,但务必谨慎,若遇异常,立刻撤回。”
“明白!”八戒重重点头,眼中闪过迫切。东海之事让他更感压力,恢复实力之心更切。
最后,悟空看向唐僧与金蝉子:“师父,金蝉前辈,这位姑娘的救治与情报提取,便拜托二位了。她的安危与所知信息,至关重要。此外,‘心灯之道’的实践与铁扇大嫂的唤醒,亦需持续推进。”
“悟空放心,贫僧自当尽力。”唐僧颔首,金蝉子虚影亦微微点头。
安排妥当,众人正欲分头行动,一直沉默监控“规则残图”的沙僧,忽然传递来一股新的、带着疑惑与凝重的意念:
“大师兄,师父,诸位。‘规则残图’监控到,在南赡部洲西南部,万寿山、五庄观地界附近,出现不寻常的规则扰动。非攻击性,亦非灵山天庭的监察波动,倒像是……地脉龙气异常汇聚,且有强大的‘地仙’级别存在,正在主动‘清扫’其道场周边的某些‘规则窥探’痕迹。其清扫手段……似乎有意无意地,暴露了一丝对当前‘天道枷锁’的不满与疏离之意。”
万寿山?五庄观?地仙之祖——镇元子?!
悟空眼中精光一闪!这位可是与三清四御称兄道弟、辈分奇高、实力深不可测的顶尖大能!其人参果树乃天地灵根,其所修“地仙之道”更是独辟蹊径,与天庭灵山的“天仙”“佛果”体系颇有不同。更重要的是,镇元子似乎向来对天庭灵山敬而远之,保持超然,西游路上也曾与悟空结下“兄弟”之谊。
如今,其道场附近出现异常,且隐约流露出对“枷锁”的不满……这是否意味着,这位地仙之祖,也是潜在的“反骨”或至少是“同情者”?
“镇元大仙……”唐僧若有所思,“西行路上,曾蒙其厚待,以人参果相赠,结下善缘。其为人方正,道法自然,确非趋炎附势之辈。若其真对当今秩序有所不满……”
悟空心中念头飞转。三步战略要“汇聚三界反骨力”,地仙势力,尤其是镇元子这等举足轻重的人物,若能争取,其意义绝不亚于救出五行山群妖!且地仙之道贴近大地自然,或许对破解某些“枷锁”的规则根基,有独特见解或助力。
“师父,”悟空看向唐僧,“您与镇元大仙有旧,且佛法愿力中正平和,最易与这等清净地仙沟通。可否请您……尝试以‘心灯之道’与‘十世功德’为引,通过‘规则残图’捕捉到的、其道场周边那丝‘疏离’波动为桥梁,向其传递一道含蓄的、表达‘对当前天道异化之忧虑,寻同道共探自然真谛’的意念讯息?不直接暴露道域与吾等反抗之举,仅做试探,观其反应。”
唐僧闻言,微微闭目,似在权衡。片刻后,他睁开眼,目光清澈而坚定:“可。镇元大仙乃有道真修,心怀乾坤。若其真感知天道有缺,或愿闻同道之声。贫僧愿一试,以佛法真谛叩问地仙之心。”
他转向沙僧:“沙师弟,请助贫僧锁定那处波动,构筑一道单向、隐秘、且随时可切断的意念传递通道。”
又对金蝉子虚影道:“师兄,请助我凝练愿力,使讯息纯粹而自然,不带丝毫强迫或煽动之意。”
金蝉子虚影颔首,佛光愈发温润浩大。
沙僧痕迹光芒流转,开始精密操作。
悟空等人屏息凝神,看着唐僧意识光影缓缓飘至静室中央,与金蝉子虚影佛光相融,又借沙僧之力连接上那遥远的、来自万寿山方向的特殊规则波动。
唐僧双手合十,宝相庄严,周身愿力光华流转,却不显炽烈,反而如同月华般皎洁宁静。他以心念为笔,以功德为墨,开始“书写”那道试探性的意念讯息……
远在万寿山五庄观,人参果树下,一位头戴紫金冠、身着无忧鹤氅、面容古朴、长须飘洒的道人,正负手而立,仰望苍穹。他眉头微蹙,似在感应着什么。忽然,他心有所感,目光转向某个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深邃的思索。
他缓缓抬起手,指尖有淡淡的地脉黄光流转,仿佛在“触摸”着空气中一缕极其细微、却纯净异常的“外来”意念波动……
道域静室内,唐僧缓缓睁开眼,对着众人轻声道:
“讯息……已送达。静候……回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