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风涧外围的煞气依旧浓郁,但比起核心区域的幽冥洞窟,已算是云泥之别。林羽将修为重新压制回筑基三层,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,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,在嶙峋怪石与扭曲枯木的阴影间穿梭。《幽冥鬼步》在他修为大进后,施展起来更是如臂使指,了无痕迹。
他并未选择来时周焱带领的路线,而是根据系统对能量流动和地形地貌的分析,自行规划了一条更为偏僻、但相对安全的路径。沿途偶尔遭遇的一些低阶阴兽和游荡煞魂,还未靠近,便被他悄然展开的、范围极小的噬魂灵域瞬间吞噬,化为精纯的魂力滋养己身,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。
归途顺利得近乎诡异。然而,林羽心中的警惕却未曾有片刻放松。周焱之死,绝非小事。一位核心弟子,尤其还是金丹长老的后裔,陨落在宗门任务中,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。戒律堂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他需要思考,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盘查。
“系统,模拟推演周焱陨落可能引发的调查方向及应对策略。”
【指令已接收。推演基于以下已知条件:周焱身份(核心弟子、金丹后裔)、任务性质(探索阴风涧)、同行者(木风、墨)、现场可能残留痕迹(战斗能量波动、周焱气息彻底消失)……】
【推演结果:】
【1. 戒律堂首要怀疑对象:同行者木风、墨。理由:实力最弱、动机不明(对木风);独来独往、实力强横(对墨)。】
【2. 调查重点:a. 核实任务过程细节;b. 检测残留能量痕迹(尤其是周焱的赤阳真元与可能存在的寂灭剑意、归墟灵力);c. 搜查同行者随身物品(寻找周焱遗物或战斗痕迹)。】
【3. 应对策略建议:】
【a. 统一说辞:遭遇金丹级玄阴煞鼋,周焱师兄为掩护我等撤退,不幸力战而亡,尸骨无存。(利用已知真实信息进行合理改编)】
【b. 能量痕迹处理:宿主已吸收周焱部分残余能量,可模拟微弱赤阳气息混淆检测。墨的寂灭剑意难以完全掩盖,但可推诿为对抗煞鼋所致。】
【c. 物品处理:周焱储物戒已由系统进行深度屏蔽,隔绝一切探查。所得灵草可上交部分,作为任务凭证。】
【d. 借助外力:适时透露墨亦在场,分散调查压力。利用丹霞殿内殿弟子身份,争取火云长老的有限庇护。】
【风险提示:墨的证词至关重要且不可控。若其指认宿主,所有计划将瞬间崩塌。】
系统的推演清晰而冷酷。林羽目光闪烁,将各项要点牢记于心。关键在于墨的态度,以及……自己能否扛住戒律堂可能动用的一些特殊手段,比如搜魂!
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记忆被他人翻阅!
数日后,裂魂山脉边缘的灰黑色雾气逐渐稀薄,久违的天光透过阴云,洒下斑驳的光斑。远处,青岚宗连绵的群山轮廓已然在望。
林羽停下脚步,最后检查了一遍自身。修为伪装完美,气息平和,周身没有任何不属于“木风”的能量残留,连神识波动都调整到了与筑基三层相符的强度。他换上了一件略显破损的普通内门弟子服饰,脸上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深吸一口气,他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遁光,朝着山门飞去。
然而,刚刚靠近山门范围,林羽便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气氛,比他离开时更加凝重!
山门处的守卫弟子数量增加了数倍,而且清一色全是筑基期修为,为首的更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金丹初期长老!所有进出弟子,无论身份,皆需接受严格的身份复核和神识扫描,盘查之严密,远超以往!
护宗大阵的光辉也显得异常明亮,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。
林羽心中咯噔一下,表面却不动声色,排在了等待入宗的队伍末尾。
轮到他时,那金丹长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。
“姓名,所属,外出事由?”声音冰冷,不带丝毫感情。
“弟子木风,丹霞殿内殿弟子,此前接取探索阴风涧任务,今日方归。”林羽恭敬递上身份玉牌。
“阴风涧?”那长老眼神陡然一凝,接过玉牌仔细查验,又放出神识,如同无形的触手,将林羽从头到脚仔细扫描了数遍!
这股神识强大而霸道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,似乎要将他里外看穿!林羽紧守识海,归墟守心道印微微流转,将一切不该有的念头和气息牢牢镇压,只流露出符合他“人设”的些许紧张与疲惫。
那长老扫描片刻,并未发现明显异常,但眼神中的审视却丝毫未减。“与你同行的周焱、墨何在?”
来了!林羽心中凛然,脸上适时地露出悲戚与后怕之色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回禀长老……周焱师兄他……他为了掩护我与墨师兄撤退,遭遇金丹级妖兽,已然……陨落了!”
“什么?!周焱陨落了?!”那长老脸色骤变,周身气息猛地一荡,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,面露惊骇。核心弟子陨落,这在青岚宗可是了不得的大事!
“详细说来!不得有丝毫遗漏!”长老语气森然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林羽早已打好腹稿,当即便将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——如何进入阴风涧,如何遭遇煞魂,如何发现灵草,又如何惊动了守护的金丹级玄阴煞鼋,周焱师兄如何挺身而出,以赤阳真元硬撼煞鼋,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,最终力竭不敌,被煞鼋吞噬,尸骨无存……而他与墨师兄则趁乱侥幸逃脱。
他言语恳切,细节丰富,情绪到位,更是将周焱的形象塑造得高大英勇,将自己和墨则描绘成被师兄舍命相救的幸运儿。
那长老听得面色阴沉如水,死死盯着林羽,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出破绽。“墨现在何处?”
“墨师兄……他与弟子在逃脱后便分开了,他说要留在阴风涧外围历练剑意,弟子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。”林羽“如实”回答,将墨这个不确定因素抛了出去。
长老沉默了片刻,显然在消化这惊人的消息,也在判断林羽话语的真伪。
“你随我来!”他最终冷声道,不容林羽反驳,直接一道灵力卷起他,化作流光,朝着主峰戒律堂的方向疾驰而去!
该来的,终究躲不过。
戒律堂,青岚宗执掌刑律之地,位于主峰东侧,建筑风格冷硬肃杀,通体由玄黑巨石砌成,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。平日里便少有人愿意靠近,此刻更是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林羽被那金丹长老直接带到了戒律堂正殿。殿内光线昏暗,只有几盏长明灯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。上方主位空悬,下方两侧站着数名气息沉凝的戒律堂执事,个个面色冷峻。而正中央,背负双手,背对着林羽的,正是戒律堂首座——刑铁心!
仅仅是站在那里,便有一股如山似岳的沉重威压弥漫开来,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带林羽前来的金丹长老躬身禀报:“首座,木风带到。据其所述,周焱已于阴风涧陨落,尸骨无存。”
刑铁心缓缓转过身。他的面容依旧冷峻,但那双眼睛,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,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,瞬间锁定了林羽!
“木风……”刑铁心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惊雷般在林羽耳边炸响,“将你方才所言,再复述一遍。若有半句虚言,本座定叫你神魂俱灭,永世不得超生!”
恐怖的金丹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!林羽只觉得周身一紧,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!识海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,嗡嗡作响!
但他道心坚如磐石,归墟守心道印光芒流转,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压力。他脸上露出“惊恐”与“委屈”,依言将之前的说辞再次复述了一遍,甚至在某些细节上表现得更加“激动”和“悲愤”。
“……周焱师兄高义,弟子与墨师兄永世难忘!只恨弟子修为低微,未能与师兄并肩作战,手刃那畜生为师兄报仇!”林羽声音哽咽,眼眶发红,演技堪称完美。
刑铁心面无表情地听着,直到林羽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冰寒刺骨:“你说周焱为掩护你们,被煞鼋吞噬,尸骨无存?”
“是!”林羽“悲恸”点头。
“那为何……”刑铁心猛地踏前一步,周身气势轰然爆发,如同火山喷发,整个大殿都在颤抖!“为何在他陨落之地,残留的并非只有玄阴煞气与赤阳真元的痕迹,还有一股极其隐晦、却霸道无比的吞噬之力,以及……一丝属于你的灵力波动?!”
轰!
如同晴天霹雳!
林羽心中剧震!他千算万算,没想到戒律堂的动作如此之快,竟然已经派人去阴风涧现场勘查过了!而且,竟然捕捉到了他为了吞噬周焱残余能量和神魂时,不可避免留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归墟灵力痕迹!
这怎么可能?!他已经足够小心,而且归墟灵力特性隐秘,寻常探查手段极难发现!
是了……刑铁心!金丹中期修士,执掌戒律堂多年,定然拥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宝或神通!
失策了!
“还有!”刑铁心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,声音如同来自九幽,带着彻骨的寒意,“据本座所知,你木风,在丹霞殿小比之前,不过是一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,修为卡在炼气期多年!为何短短时日,便能筑基成功,更在丹霞灌顶后,修为突飞猛进?你这身远超同阶的根基,这手精妙绝伦的炼丹术,还有那在阴风涧中‘侥幸’存活下来的实力……究竟从何而来?!”
“你身上的吞噬之力,与黑风山脉龙脉异动时残留的气息,隐隐相似!你与那引发异动、从影煞手下逃脱之人,又有何关联?!”
“周焱之死,你是否隐瞒了真相?你是否……与魔道有染,或是身怀不可告人的邪功?!”
一连串的质问,如同狂风暴雨,携带着金丹修士的恐怖威压和神魂冲击,狠狠砸向林羽!每一个问题,都直指要害!尤其是最后关于吞噬之力和黑风山脉的联想,更是让林羽心头狂跳!
刑铁心掌握的线索,远比他想象的要多!
大殿内,所有戒律堂执事的目光都如同利剑般刺向林羽,杀机凛然。空气仿佛化为了粘稠的泥潭,要将他彻底吞噬。
林羽脸色“煞白”,身体“微微颤抖”,仿佛被这连番质问和恐怖威压击垮。他脑中念头急转,系统也在疯狂推演着应对方案。
硬扛?必死无疑!刑铁心显然已经起了疑心,甚至可能掌握了部分“铁证”,否则不会如此咄咄逼人。
继续狡辩?在对方似乎掌握了关键证据的情况下,只会显得苍白无力,加速自己的死亡。
那么……只剩下一条路!
就在刑铁心目光越来越冷,几乎要下令动手拿人之际——
林羽猛地抬起头,脸上之前的惊恐与悲恸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冤枉的屈辱与决绝!他直视刑铁心,声音因为“激动”而有些嘶哑:
“刑首座!弟子不知首座从何处得来这些消息,但弟子可以对天发誓,周焱师兄之死,确为妖兽所为!弟子所言,句句属实!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悲愤:“至于弟子的修为和炼丹术……弟子确实有所奇遇!但绝非什么邪功魔道!弟子所得传承,乃是上古一位正道丹修前辈所留!此事,火云长老亦知晓一二!弟子一身修为,来得堂堂正正!”
他抬出了火云长老,希望能借此稍作周旋。
“至于首座所说的吞噬之力……”林羽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茫然”与“委屈”,“弟子不知首座所指为何?弟子修炼的乃是水木属性功法,与吞噬之力毫不相干!或许是那煞鼋神通诡异,或许是现场能量过于混乱,导致探查有误也未可知!”
他一口咬死不知情,将吞噬之力的痕迹推给了煞鼋和能量混乱。
“巧舌如簧!”刑铁心厉喝一声,眼中杀机暴涨,“看来不动用些手段,你是不会说实话了!来人!将此子押入‘黑狱’,本座要亲自搜魂!”
搜魂!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!
两名筑基后期的戒律堂执事应声上前,就要动手擒拿林羽。
林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疯狂,体内归墟灵力开始悄然逆转,玄冥龙炎域和噬魂灵域蓄势待发!他绝不能坐以待毙!即便暴露所有底牌,也要拼死一搏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且慢!”
一个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,陡然从殿外传来!
紧接着,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大殿门口。来人须发皆白,面色红润,身穿丹霞殿长老服饰,正是火云长老!
“火云?你来做什么?”刑铁心眉头紧皱,语气不善。
火云长老快步走入殿内,先是看了一眼脸色“惨白”、仿佛受尽委屈的林羽,然后对刑铁心拱了拱手,语气沉凝:“刑首座,事情尚未查明,贸然对一名内殿弟子动用搜魂之术,恐怕不妥吧?更何况,木风乃是我丹霞殿近年来最为出色的丹道苗子,若因莫须有的罪名毁了道基,老夫绝不答应!”
他直接表明了维护林羽的态度!
林羽心中稍定,关键时刻,火云长老果然来了!虽然不知其出于何种目的(爱才?或是与刑铁心本就存在派系之争?),但至少暂时缓解了危机。
刑铁心脸色更加阴沉:“火云,此子牵扯核心弟子陨落重案,更有修炼邪功、勾结魔道之嫌!证据确凿,岂容你徇私?”
“证据?”火云长老冷哼一声,“首座所谓的证据,不过是一些能量痕迹的推测罢了!阴风涧环境复杂,能量属性混杂,单凭些许残留痕迹便断定木风修炼吞噬邪功,未免太过武断!至于修为精进,修真界奇遇众多,难道每个有所奇遇的弟子,都要被怀疑身怀邪功吗?”
他据理力争,丝毫不让。
两位金丹长老在大殿之上针锋相对,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
刑铁心目光冰冷地在火云长老和林羽之间扫视,忽然,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好!既然火云长老如此维护此子,那本座便给你一个面子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看向林羽,眼神如同毒蛇:“木风,本座可以不立刻对你搜魂。但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!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,你需禁足于丹霞峰,不得离开半步!随时接受戒律堂的调查问询!”
“另外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,“你不是自称得了上古丹修传承吗?正好,宗门近期需炼制一批‘锁魂丹’,用于加固后山封印。此丹乃三品顶阶,所需材料宗门可以提供,但需炼丹者以自身神魂之力为引,融入丹中。你若能在一个月内,成功炼制出三颗锁魂丹,便算你证明了自身清白,本座亦可信你传承来历。若炼制不出,或炼丹途中神魂受损……那就休怪本座,按宗规处置了!”
锁魂丹!三品顶阶!还需以自身神魂为引!
这哪里是证明清白?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!炼制此丹,对神魂损耗极大,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根本,甚至变成白痴!成功率更是低得可怜!刑铁心这是要逼林羽在炼丹中自毁前程,或者……逼他暴露更多的底牌!
好狠毒的阳谋!
火云长老脸色也是一变:“刑首座!锁魂丹非同小可,岂是筑基弟子能够炼制?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!”
“这是他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。”刑铁心语气淡漠,不容置疑,“要么炼丹自证,要么……现在便入黑狱,接受搜魂!火云,你选吧!”
压力,再次回到了林羽和火云长老这边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羽身上。
林羽低着头,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。他心中念头飞转,系统也在急速分析着锁魂丹的丹方和炼制难度。
【锁魂丹:三品顶阶丹药。功效:稳固神魂,封印魂体。炼制难点:a. 对神魂强度要求极高;b. 需以炼丹者自身一缕精纯魂力为引,融入丹纹;c. 成丹时引动天地魂力,易遭反噬。】
【成功率推演(基于宿主当前状态):宿主神魂强度远超同阶,且有归墟守心道印护持,成功率为:41.7%。风险:中度神魂损耗,有小概率引动体内饕餮碎晶或九幽令异动。】
四成左右的成功率……风险不小,但并非毫无机会。而且,这是目前唯一能暂时摆脱搜魂、争取时间的办法。
更重要的是……锁魂丹的主要功效是稳固和封印神魂!若炼制成功,或许……能对他研究如何封印或控制体内的饕餮碎晶,以及化解那“缚神禁”,有所启发!
祸福相依!
想到这里,林羽猛地抬起头,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,直视刑铁心,朗声道:
“弟子……愿炼制锁魂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