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东把车开上主路,阳光照进车内,空调吹出的风带着一点凉意。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,左手摸了摸外套内袋,录音笔还在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技术科的回复已经到了:尾号5638,登记单位是汉东省交通信息服务中心,但这个单位近三年没有新车采购记录。GpS信号异常,疑似套牌。
他看完信息,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,然后点了删除。车子保持在中间车道,前方车流平稳。后视镜里,那辆深蓝色SUV跟了上来,位置卡在两辆车之后,距离不远不近。
陈东没动方向灯,也没踩刹车。他在等下一个路口。红灯亮起时,他突然压低车速,几乎停在停止线前。后面的车陆续变道绕行,唯独那辆SUV也跟着慢下来,稳稳地停在后方第三位,没有超车,也没有靠近。
绿灯亮起,陈东打左转向,汇入快车道。刚完成变道,余光就看见那辆SUV同步切入左侧车道,依旧隔着一辆车的距离。他眼神沉了沉,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。
这不像普通跟踪。
普通人盯梢会紧张,会抢道,会露出行迹。这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始就跟得极稳,路线选择合理,驾驶节奏一致,像是经过训练的人在操作。
他立刻做了决定。
下一个路口右转进入商业区辅路。那里单行道多,岔路密集,适合甩开尾巴。他提前打了右转灯,却在最后一刻猛踩油门,直冲过路口,紧接着在高架桥下急打方向,驶入一条窄辅路。
轮胎擦过地面发出轻微响声。车身刚稳住,他就从后视镜看到那辆SUV没能及时反应,被堵在左转车流中。它试图强行变道,却被一辆货车挡住去路,只能停下等待信号灯。
陈东没再回头。他沿着辅路快速行驶,连续右转两次,绕了一个小圈,从另一侧重新汇入主干道,方向与来时相反。
五分钟后,他靠边停车,打开行车记录仪回放。画面显示,那辆SUV在错过路口后并未立即调头,而是原地停留了将近两分钟,才缓缓驶离。这种冷静的应对方式,说明对方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有备而来。
他关掉屏幕,发动车子。
回家的路不能走了。
他知道自己的住所位置不算秘密,公安系统内部有人查得到。如果刚才那辆车背后是冲着周承志的口供来的,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家里。
他改道向西,穿过城区边缘,进入工业带。这里路灯稀疏,监控覆盖率低,路边大多是废弃厂房和物流仓库。他开了二十分钟,在一处老派出所旧址前停下。
这个地方是他早年办案时用过的临时据点,后来机构调整被废弃,没人再管。围墙塌了一半,铁门锈死,但从后面的小路能开车进去。
陈东把车停在院子角落,熄火,拉手刹。他拿出随身手电筒,下车绕车一圈,仔细检查底盘、轮毂、保险杠缝隙。没有发现追踪器。
他又打开后备箱,取出一个黑色工具包,从里面翻出备用手机和一张未实名的SIm卡。插卡开机后,他登录加密通讯软件,清空所有聊天记录,重新设置登录设备标记。
做完这些,他坐回驾驶座,闭上眼。
脑子里开始过接下来的每一步。
对方能精准定位他的出行时间,还能派出专业盯梢人员,说明内部有信息泄露。技术科查车牌的结果还没对外传,可跟踪行为已经发生——这意味着,要么是技术科有人泄密,要么是更高层的人直接掌握了行动轨迹。
他睁开眼,伸手按住眉心。
现在有两个选择:一是暂停调查,装作不知情,等风头过去;二是加快动作,趁对方还没收网之前把证据链补全。
他不想躲。
但他也不能冒进。
他慢慢呼出一口气,意识沉入脑海深处。那块古朴玉简浮现出来,表面泛着微弱光泽。他调出系统界面,找到“风险预判模块”。
一行字缓缓显现:宿主已进入高危监察名单,威胁等级橙色,建议优先兑换基础格斗术。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,没确认兑换。
八极拳和劈挂掌确实有用,但要花掉他手里三分之一的积分。这些积分是他查办hZFZ账户时攒下的,原本计划留着换更关键的情报。现在就用掉,等于提前暴露底牌。
他开始推演三种方案。
第一种,明天请病假,连续几天不出门,制造身体不适的假象,让对方以为他暂时放弃追查。
第二种,向上级申请调岗,转去非核心部门,释放“我不再参与专案”的信号,引对方放松警惕。
第三种,正常上班,但加强体能训练,白天处理公务,晚上自己练动作、记招式,逐步提升应对能力。
第一个太被动,第二个等于退缩,第三个最稳妥。
他睁开眼,掏出手机,翻到健身房的预约页面。那是他以前常去的一家地下拳馆,老板认识他,不问来历,只管提供场地和陪练。
他订了明晚七点的场次,备注写“恢复训练,强度适中”。
订完单,他把手机放进密封袋,塞进工具包底层。然后从副驾取出录音笔,用胶带缠好,放进车顶棚的暗格里。那里有个松动的面板,原车主改装时留下的,一直没人发现。
做完这些,他重新发动车子。
这次他没走大路。绕开主干道,穿小巷,过桥洞,每隔十分钟就临时停车熄火,等五分钟再走。一路上换了三次公交线路,步行穿过两个小区,最后从后门进了自己住的公寓楼。
开门进屋,他先检查门窗是否被动过。锁扣完好,窗缝的头发丝还在原位。他松了口气,走到书房坐下。
桌上摊着一张纸,是他画的关系草图。从专项资金到土地审批,从政法结算通道到华政咨询,线条交错,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中心。
他知道那个中心是谁。
只是现在还不能动。
他拿起笔,在周承志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圈,又在线路外围标了一个问号。那是跟踪者的来源方向,目前无法确定。
他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,起身关掉所有灯。窗外城市的光映进来,照在墙上一角。他站在阴影里,没有开电脑,也没有打电话。
下一阶段必须更小心。
不能再让任何人出现在他的行动路径上。
他转身走进卧室,拉开床底的箱子,翻出一套运动服和护腕。明天开始,每天晚上训练两小时。体力必须跟上。
刚把衣服放上椅背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起来看了一眼。
是拳馆老板发来的消息:“明晚七点,场地给你留好了。还是老规矩,不登记姓名,不留监控。”
他回了个“好”字,放下手机。
房间里很安静。他站着没动,耳朵听着楼道里的动静。刚才上楼时,电梯里只有一个老太太,一层楼也没人进出。应该没人跟着。
但他还是决定,以后回来前多绕两圈。
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,喝了一半,剩下半杯放在灶台上。然后回到书房,把草图折好塞进抽屉夹层。
坐了几分钟,他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周承志交材料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,放他办公室门口的文件盒里。那个时间,大厅会有值班人员,走廊也有巡查。
但如果有人想截胡,完全可以在他来之前动手。
他拿起手机,拨通保卫科一个熟人的号码。
“老李,明天早上八点半,帮我盯一下我办公室外的走廊。有没有陌生人逗留,记下车牌号。”
对方问了一句什么,他答:“有点小事,别声张就行。”
挂了电话,他靠在椅背上。
事情正在变难。
但他已经没得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