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钟敲响,打破了北京城的宁静。文武百官早已身着朝服,在午门外按品级肃立等候。
与月前那种死气沉沉、各怀鬼胎的氛围不同,今日的官员们虽然依旧恭敬垂首,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敬畏与忐忑。
宫门缓缓开启,净鞭三响,百官依序鱼贯而入,走过金水桥,步入宏伟的皇极殿。丹陛之上,御座空悬,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已然弥漫开来。
“皇上驾到——” 司礼监太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。
百官齐刷刷跪伏在地,山呼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朱由检身着龙袍,头戴翼善冠,缓步走上丹陛,端坐于龙椅之上。他没有立刻叫起,目光如寒星般扫过下方黑压压的百官。整个大殿鸦雀无声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。
“平身。” 良久,他才淡淡开口。
“谢陛下!” 百官起身,分列两班,垂手侍立。
短暂的沉默后,新任首辅范景文率先出班,手持玉笏,躬身道:“陛下,昨日收到各地贺表、奏章共计一百二十七份,皆盛赞陛下神武,平定逆匪,乃社稷之福。”
“吴三桂总兵、宁南伯左良玉、江北四镇及江南士绅等,皆有贡礼呈献,现已登记入库。”
朱由检微微颔首,并未对此多言,仿佛那些堆砌的赞美和财物不过是理所应当。他直接切入正题:“山西军情如何?闯贼残部现今到了何处?”
兵部尚书张缙彦立刻出列,躬身奏道:“启禀陛下,据宣大总督王继谟急报,闯贼残部田见秀、高一功等流窜至晋南后,与当地土寇合流,聚众数万,正猛攻潞安府!宣大兵马正竭力援救,然而贼势颇大,恐难持久,恳请朝廷速发援兵!”
朱由检目光一凝,回想着宣大总督王继谟,此人在史书上评价褒贬不一,但其在闯军拿下山西后退守北京组织最后抵抗,城破时被杀,倒也算得上尽了职责。
因而京师一战后,朱由检便安排其重回山西,注意闯军残部的动向。
手指在御座扶手上轻轻敲击,发出沉闷的声响,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百官心头。他并未立刻做出决断,而是转而问道:
“京营整顿,现今如何?武锐营可堪一战否?”
负责京营整顿的英国公张世泽连忙出列:“回陛下,京营汰弱留强已初步完成,清退老弱、空额近七成!新募武锐营将士操练月余,士气高昂,阵列已具雏形,虽未经战阵,但皆怀报效陛下之心,渴求建功!” 他不敢有丝毫夸大,但也必须展现成果。
“戴罪营呢?” 朱由检看向暂领戴罪营的骆养性。
骆养性跨步出班,声音洪亮:“陛下,戴罪营八万降卒已按我军制完成整编,抽调骨干严加管束,日日操练不敢懈怠!彼等皆知唯有以战功方能赎罪,求战之心甚切!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但是其装备尚不齐整,尤其是甲胄、火器仍有缺额。”
朱由检微微颔首,情况与他掌握的相差无几。他沉吟片刻,做出了决断:
“闯贼残部,乃疥癣之疾,然亦不可任其坐大,荼毒山西!”
“传朕旨意!”
“擢升英国公张世泽为平贼将军,总领征剿山西事宜!”
“命其率戴罪营五万,武锐营三万,即日开拔,奔赴山西潞安!配合当地驻兵,剿灭闯军残部!”
“着令工部、兵部,即刻调拨库藏甲胄三万副,弓弩一万张,长矛刀盾配齐,火铳优先装备武锐营!限三日内交割完毕,不得有误!”
京城这一战,闯军溃不成军,丢盔弃甲,八万士卒被俘,死伤者更是无数,倒是回收了不少的装备,加之以京城库存,倒也能勉强武装这三万武锐营。
“张世泽,朕给你两个月时间,不仅要解潞安之围,更要给朕将闯贼残部的高层将领带回来,无论死活!朕要用其震慑天下!”
“平定山西后,就地驻防,整训兵马,安抚流民,若有差池,唯你是问!”
“臣(末将)遵旨!” 张缙彦、张世泽及工部尚书等人齐声应命。
安排完山西战事,朱由检目光扫过群臣,语气沉凝: “京营乃国之根本,武锐营更是朕之亲军雏形。此番抽调三万精锐出征,亦是对他们的锻炼。”
“至于各地贺表贡礼……” 朱由检语气转冷,“其心真伪,朕自有明断。传谕各方,朕已洞悉其忠,望其恪尽职守,严守疆土,待朕肃清内忧外患,自有公论!”
“那些送上来的金银财宝,则由户部悉数入库,充作军资。”
他没有点破左良玉的拖延和江南士绅的敷衍,但话语中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明白,皇帝心中有一本清晰的账。
“今日朝议至此。” 朱由检站起身,袖袍一挥,“各部依旨速办,不得延误!”
“臣等遵旨!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百官跪送,心中波澜起伏。
“湖广方面,张献忠有何动向?” 朱由检目光转向众官员,再度发问。
“启奏陛下,逆贼张献忠如今气焰嚣张,其部将李定国、孙可望等正猛攻岳州,湖广总督何腾蛟压力巨大。左良玉虽已接旨,但……但其部行动迟缓,尚未与献贼主力接战。”
“左良玉……” 朱由检冷哼一声,声音不大,却让殿内温度骤降,“看来朕的旨意,在他那里不太好用啊。”
“告诉他,若再逡巡不前,朕不介意亲自去襄阳,问问他左家军的刀,还利不利!”
“是!” 官员冷汗涔涔而下,连忙记录。
接着,户部尚书倪元璐汇报了抄家财产入库及军饷发放情况,工部尚书汇报了军械打造进度,一切都围绕着战争机器高速运转。
当各项政务处理得差不多时,朱由检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扫过全场,缓缓开口,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
“近日,朕收到许多贺表,言及朕得天庇佑,身具神力。”
殿内顿时更加寂静,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,这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疑惑和恐惧。
“外边那些人,想必亦有疑问,甚至……腹诽朕装神弄鬼。”
“诸位,不会也有这种想法吧?”
“臣等不敢!” 百官慌忙躬身。
开什么玩笑!无论是那一天守城皇上赤手空拳虐杀披甲老营精锐,还是次日亲率八百骑兵大破数十万闯军,他们都是亲眼所见,哪里敢腹诽陛下是装神弄鬼,九族不想要了?
“不敢?” 朱由检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,“你们也知道,朕力能扛鼎,箭矢难伤,皆是事实。”
他看着下方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,继续道:“然而,上天赐朕此力,非为彰显个人勇武,乃是为涤荡乾坤,重振大明!朕之用此力,擒的是祸国巨寇,杀的是贪腐蛀虫!”
“朕希望尔等记住的,不是朕有多大的力气,而是朕扫除奸佞、重整河山的决心!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金石之音:“自今日起,凡忠心为国、实心用事者,朕不吝封赏!凡阳奉阴违、贪墨渎职、结党营私者,无论其有何背景,有何依仗,朕必以此力,碾碎其头颅,绝其苗裔!”
话音落下,朱由检一把抓住案牍上的镇纸,倾刻炼化!
直接将那镇纸揉成了一团,砸在殿堂之下。
诸臣望着那团不规则的物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谁能想到就在片刻前,这团玩意还是一块由精钢打造的镇纸!
整个殿堂落针可闻。那股如同实质的杀意混合着煌煌天威般的气势,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。没有人再敢怀疑皇帝的力量,更没有人敢轻视他的决心。
“今日朝议至此。” 朱由检站起身,“各部依旨行事,不得有误!”
“臣等遵旨!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百官再次跪伏,山呼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战栗与臣服。他们知道,一个全新的时代,已经在这位拥有绝对力量和意志的皇帝手中,悍然开启。任何试图阻挡这股洪流的人,都将被无情碾碎。
就在朝议即将在朱由检的独断下结束时,一名兵部官员急匆匆呈上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。
“陛下!蓟辽总督王永吉急报!关外建虏有异动!多尔衮、多铎率精骑数万,陈兵辽西,似有叩关之意!”
消息传来,武英殿内顿时一片哗然!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!建虏果然趁火打劫来了!
如今闯贼围城方才解决,京城士卒伤亡惨重,新兵又尚未完全练成,那建奴定是料到京师自顾不暇,趁机叩关!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皇帝。
朱由检接过军报,快速扫过,脸上非但没有忧虑,反而露出一丝兴奋。
“来得正好!”他将军报随手丢在御案上,眼中战意燃烧,“省得朕去找他们了!”
他环视群臣,声音斩钉截铁:
“传旨!命王永吉紧守关隘,不得出战!”
他深吸一口气,朗声道:
“待朕平定内部,便亲率大军,出关迎敌!朕要在辽河之畔,告诉皇太极——”
嘶……不对,他突然想起来,这个时间点,皇太极貌似已经因为相思过度去陪他的爱妃了。
“咳,告诉多尔衮!这大明的天,塌不下来!而他建虏的好日子,到头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