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珩信守承诺,并未限制蓝鸢的自由。得了允许,她可自由出入王府,没有繁琐的门禁,这让她在陌生的大祈都城多了几分喘息的空间。蓝灼一行人因皇帝特许,仍留在归南府陪伴她,这让蓝鸢心中稍安。
几日来,蓝鸢时常往来于归南府与珩亲王府之间。而慕珩因年关将至,朝中事务愈发繁杂,述职、考核、边防调度、年节庆典筹备,千头万绪,他几乎是夙兴夜寐,埋首于公文案牍之中,与蓝鸢竟是数日未曾碰面,更无交集。
这日,归南府内,蓝鸢正与蓝灼闲话。窗外天色渐暗,侍女刚掌上灯,便听下人通传,西陵太子万俟澈与公主万俟婉婉来访。
几人见礼落座后,万俟澈神色少了平日的慵懒戏谑,多了几分凝重。他开门见山道:“这几日,本宫的暗卫在大祈城中暗中查访,发现时常有不明身份之人,有意无意地盯梢珩亲王府。顺藤摸瓜,最后发现这些人的踪迹,都指向了吏部尚书上官钦的府邸。”他异色双瞳中锐光一闪,“这个上官钦,行迹颇为可疑。虽然尚不知他们具体在筹谋什么,但目标显然与珩亲王有关。作为对王妃此前遇袭一事的回馈,也是看在……盟友的份上,”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蓝灼,“本宫觉得,必须将此事告知于你。”
蓝鸢闻言,心中一凛。上官钦?她记得此人,在大婚那日的宴席上,曾与二皇子慕凌相谈甚欢。她神色端凝,向万俟澈微微欠身:“多谢西陵太子殿下告知,此讯至关重要,蓝鸢深感谢意。我定会加倍小心,后续也会寻机告知王爷,请他定夺。”她顿了顿,略带疑惑地问,“只是,殿下与公主似乎在大祈逗留已久……灼儿是因陛下特许,为陪伴我方能久留。西陵国事繁忙,殿下竟能离国如此之久吗?”
不等万俟澈回答,万俟婉婉便眨了眨她那双灵动的琥珀色眼睛,抢先笑道:“王妃有所不知,某人啊,为了能多陪陪他的‘小鸟姑娘’,自然是能想办法多留几日的喽~”
“小鸟姑娘?”蓝鸢一时未解其意。
而坐在一旁的蓝灼,在听到这四个字时,先是一愣,随即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,脸颊微微泛红,带着些许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,有意无意地抬眼瞪向万俟澈。万俟澈被她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,立刻出声打断婉婉,语气带着几分掩饰的急切:“休得胡言!别听小妹胡说八道!”
他清了清嗓子,正色对蓝鸢解释道:“本宫是因为西陵诸多重要矿脉与大祈接壤,在大祈境内本就有不少属于西陵的矿产资源和生意往来,故而出入大祈的时间本就相对自由。近日,几处关键矿脉的矿石运输和交易出了些蹊跷的问题,本宫正在亲自调查,顺带……便发现了有人盯梢王府之事。”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,只是那略显急促的语调,和微微泛红的耳根,却让他的“正色”打了几分折扣。
蓝鸢看看神色不自然的万俟澈,又看看面颊微红、眼神躲闪的妹妹,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,便也不再深究,只将话题引回正事,几人又细细分析了一番上官钦可能的动机与朝中局势。
这一叙话,便直至夜幕低垂。晚膳自然也就在归南府一同用了。席间氛围倒是轻松了些,蓝鸢心中记挂着上官钦之事,又因与妹妹和万俟兄妹相处还算融洽,不知不觉间,比平日多饮了几杯。她本就不胜酒力,待到席散时,已是玉颜染霞,眸光潋滟,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。
而此刻,珩亲王府内,慕珩处理完手头紧急公务,抬头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,心中计算着日子,眉头微蹙。望日将近,他体内水灵珠的灵力已隐隐有感,担忧蓝鸢会如上次在云灵山那般,因灵珠反噬而痛苦。他早早回到沧澜院,却迟迟不见蓝鸢归来。
招来下人一问,才知王妃今日去了归南府,且西陵太子兄妹也在那边,至今未回。
慕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与醋意涌上心头。他独自在房中踱步,烛光将他紧绷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显得有些冷寂。
“对我,便是百般疏离,借口推脱,宁愿独居潇湘苑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与愠怒,“对旁人,哪怕是万俟澈那个在西陵传闻中手段狠戾、心思难测之人,竟也能相谈甚欢,直至深夜不归……”
越想,心中那股无名火越是灼烧。他蓦地转身,抓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,沉声道:“备马,去归南府!”
当慕珩带着一身寒意踏入归南府花厅时,看到的便是蓝鸢手托香腮,面若桃花,眼神迷离地靠在桌边,显然已有了七八分醉意。万俟澈与万俟婉婉见他面色不虞地进来,立刻识趣地起身。
万俟澈拱手道:“珩亲王来得正好,我们正要告辞。王妃今日兴致颇高,多饮了几杯,便有劳王爷了。”说完,便拉着婉婉,几乎是立刻离开了这是非之地。
慕珩没有理会他们,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蓝鸢身上。看着她醉意朦胧、与平日清冷疏离截然不同的娇憨模样,心中的怒气奇异地消散了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柔软。
他走到她身边,俯下身,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厅中格外清晰:“本王来接王妃回府了。”
蓝鸢迷迷糊糊地抬眼,看清是他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是软软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慕珩不再多言,打横将她抱起。蓝鸢轻呼一声,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,温顺地靠在他怀里,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拂过他的颈侧。
慕珩抱着她,稳步向外走去,经过侍立一旁的添香时,停下脚步,叮嘱道:“命归南府侍从照顾好南宁公主。”随即,便抱着怀中温香软玉,踏着夜色,径直回了珩亲王府。
夜风微凉,吹不散他怀中人儿身上的酒香与她特有的淡淡药草清香,也吹不散慕珩心中那份因望日将至而愈发浓重的担忧,以及此刻怀抱她时,那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悸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