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蓉吓得小脸惨白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淑妃虽然发髻散乱,脸色也有些苍白,却紧紧搂着慕蓉,腰背挺直,眼神冷冽地瞪着上官钦,保持着将门之女最后的尊严与气度(淑妃与贤妃为表姊妹)。
上官钦死死扣着淑妃的肩膀,将她作为人质挡在身前,对着殿内残余的叛军厉声喝道:“慕凌殿下还没输!我们还有机会!众将士听着,谁拿下慕珩的人头,赏万金,封万户侯!放下武器者,立斩不赦!我们没有输!杀了慕珩,我们就赢了!”
他这一吼,加上手中的人质,让一些原本已打算投降的叛军又迟疑起来,重新握紧了武器,目光闪烁地看向慕珩。
慕珩缓缓转过头,看向上官钦。他脸上、身上沾满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,显得更加狰狞。他歪了歪头,这个略带邪气的动作与他平日冷峻的形象截然不同,却让人心底发寒。
“上官钦,” 慕珩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你这老匹夫,本王……看你不顺眼很久了。”
他提着慕凌,如同提着一条死狗,一步步向上官钦走去。
上官钦紧张地后退半步,将淑妃和慕蓉更紧地挡在身前:“站住!慕珩!你再上前一步,我就杀了他们!同时放人!你放了慕凌殿下,我放了这对母子!”
慕珩脚步不停,冷冷道:“可以。同时放。”
两人对峙着,缓缓靠近。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
“三!”
“二!”
“一!”
数到“一”的瞬间,两人却谁也没有松手!
慕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哼,老狐狸。”
上官钦也是阴沉一笑:“彼此彼此……现在,放我们走!否则,鱼死网破!”
这一次,上官钦先将慕蓉猛地往前一推,但手依然死死抓着淑妃。慕珩也同时松开了慕凌,却迅疾无比地一把将踉跄扑来的慕蓉拉到了自己身后,牢牢护住。
慕凌一得自由,踉跄站起,眼中非但没有感激或退缩,反而被失败与绝望刺激得彻底疯狂!他嘶吼一声,捡起地上的一把剑:“不成功——便成仁!杀!!!” 竟然不顾一切地朝着慕珩、慕川等人杀来!剩余的叛军见主子如此,也嘶喊着跟随冲上!
“保护陛下和太子!” 时帆大喝一声,挥刀迎上。慕川也夺过一把剑,与侍卫们一同奋力抵挡。
“哼,找死。” 慕珩眼中寒光暴涨,将慕蓉推向身后安全的角落,身形如鬼魅般迎向慕凌。他的剑(此时已换了一把)快得只剩光影,精准地格开慕凌的拼命攻击,同时反手一剑,刺穿了一名扑向慕川的叛军百夫长。
他的目标明确——上官钦!
几个起落间,慕珩已冲破阻拦,杀到上官钦面前。上官钦身边的私兵虽然精锐,但在暴怒的慕珩面前,依旧不堪一击。刀光闪烁,惨叫连连,慕珩如同砍瓜切菜般解决了护卫,一剑挑飞了上官钦手中抵着淑妃的匕首,另一只手将淑妃猛地拉到自己身侧。
“娘娘受惊了。” 他低声一句,将淑妃也推向安全处。
然而,就在他救下淑妃、心神微分的这一刹那!原本被击退、隐在柱后的慕凌,眼中闪过最后的狠毒与疯狂,竟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,手中长剑直刺慕珩后心!这一剑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与怨毒,快、准、狠!
“王兄不要——!”
千钧一发之际,一声带着哭腔的少女惊呼从殿门口响起!一道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,张开双臂,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慕珩身后!
是慕清!她不知何时躲过叛军耳目,竟潜回了这最危险的战场!
“噗——!”
长剑入肉的声音,沉闷而刺耳。
慕凌看清挡剑之人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慕清,瞳孔骤缩,手下意识想收力,却已来不及。长剑偏离了心脏要害三分,却依然深深刺入了慕清的右胸肩胛之下!
“清儿——!” 慕川目眦欲裂。
慕清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裙。她靠着慕珩的后背,缓缓滑倒,却用尽最后力气,抬起泪眼看向满脸震惊与无措的慕凌,气若游丝:
“王兄……收……收手吧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慕凌握着染血的长剑,手在剧烈颤抖,看着妹妹痛苦的模样,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、悔恨与崩溃交织的复杂情绪。然而,只是一瞬,那疯狂与不甘再次占据上风,他嘶声道:“箭已离弦……如何能回……回头?!” 他竟猛地抽出刺入慕清身体的长剑,带出一蓬血花,再次不顾一切地刺向背对着他、正扶住慕清的慕珩!
“你找死——!!!” 慕珩暴怒的吼声如同惊雷!他甚至没有回头,反手一剑挥出!
“铿——噗!”
金铁交鸣与利刃切过血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。
慕凌前刺的动作僵住,低头看去,一截剑尖已从他自己的腹部透出。慕珩那反手一剑,后发先至,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的身体。
慕珩缓缓转过身,扶住软倒的慕清,将她小心地交给冲过来的慕川。他拔出剑,看着慕凌踉跄后退,捂着腹部涌出的鲜血,脸上疯狂褪去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解脱。
“陪葬的人……已经够多了。” 慕珩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慕凌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涌出一大口血沫,仰面重重倒了下去,眼睛兀自圆睁着,望着殿顶彩绘的藻井,气绝身亡。
“凌儿——!!!” 上官钦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哀嚎,老泪纵横,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,瘫倒在地。
御座之上,慕泓看着眼前这兄弟相残、血染殿堂的惨剧,看着贤妃的尸身,看着重伤的女儿,看着死去的儿子(即使他是逆子),这位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帝王,缓缓闭上了眼睛,两行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滚落,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、苍凉无比的仰天长叹:
“苍天……何至于此……何至于此啊——!!”
殿内,一时只剩下伤者的呻吟、压抑的哭泣,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。武器散落一地,叛军或死或降,这场席卷大祈皇城的血腥政变,终于在付出了无比惨烈的代价后,落下了帷幕。
殿外,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密的雪花。洁白的雪片轻轻落下,覆盖了宫道上尚未清理的斑驳血迹,试图掩盖这场宫廷惨变的痕迹。然而,那渗入砖缝、沁入泥土的鲜红,又岂是一场冬雪能够彻底洗净?
皇帝殿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满目疮痍与生离死别。胜利的代价,太过沉重。而远在冰原的牵挂,与境内尚未完全平息的余波,注定让这个冬天,格外漫长而寒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