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南国归来,一路车马劳顿,虽偶有不开眼的低阶恶灵循着精纯灵力气息前来侵扰,但皆被慕珩随手挥出的淡金神力轻易驱散,连近身都未能。神龙之力对于这些阴邪之物,有着天生的压制。
然而,相较于路途上的顺遂,回到珩亲王府后,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变得微妙而凝滞。
圣灵山中生死相依的亲密,山神关于“阴阳昙花”与“共生之法”的箴言,如同无形的丝线,缠绕在彼此心间。每每想起那“需行房以解赤龙缠心引,且情谊深浅关乎灵力强弱”的宿命,蓝鸢便觉面颊发烫,心绪烦乱。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慕珩,更不知该如何开启那“必不可少”的步骤。而慕珩,将她的回避看在眼里,心中那日在她殿外听到的“每月一次”的言论便再次浮现,如同冷水浇头,让他也敛起了所有主动的心思。
于是,在无事的日子里,王府的下人们发现,王爷与王妃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异的“僵持”。一个多半待在书房或校场,一个则常驻潇湘苑翻阅医书或打理药圃,几乎不怎么碰面。偌大的王府,明明两位主子都在,却时常静得让人心慌。
唯有慕珩自己知道,那“赤龙缠心引”的毒性,并未因他身负神龙之力而完全消弭。每月总有几日,经脉会隐隐灼痛,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绕、拉扯,尤其在夜深人静时,更为清晰。他需要运转神力才能勉强压制。然而,看着蓝鸢那明显不愿亲近的姿态,他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,只能独自承受,默默运功,期盼能靠自己熬过去。
眼看望月之日将近。按照青木长老所言,蓝鸢虽得共生之法,但水灵珠离体已久,本源仍需稳固,望月前后灵力最易波动,恐有反噬之忧。这几日,慕珩处理完公务便早早回府,几乎是下意识地,总在沧澜院与潇湘苑之间的回廊亭阁处徘徊,或借口询问府务,或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她一眼。他在等,等一个或许能自然靠近的契机,等一个她可能需要他的信号。
可蓝鸢依旧避着他。每每看到他,不是借故转身,便是匆匆行礼后便离开,那疏离的态度,让慕珩心头的失落与身体的隐痛交织在一起,愈发难熬。
这夜,月隐星稀,万籁俱寂。沧澜院书房内,慕珩正批阅着边境军报,忽觉心口猛地一悸,熟悉的灼痛感如同野火般骤然窜起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!玄花之毒霸道地冲击着他的经脉,将他体内原本温顺的神龙之力也搅动得狂暴起来,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、撕扯。
“呃……”他闷哼一声,手中的朱笔跌落,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。他试图运功压制,但那毒素如同附骨之疽,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,剧痛之下,神力竟有失控的迹象。
“啊——!啊——!”他终于承受不住,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,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,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,额际青筋暴起,冷汗瞬间浸透了重衣。
守在门外的时帆听到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,心中一凛,立刻推门而入。看到慕珩痛苦挣扎的模样,时帆脸色大变:“王爷!您怎么了?这次怎会如此严重?!”他上前想要扶起慕珩,却被慕珩周身不受控制溢出的狂暴气劲逼开半步。
“属下去请王妃!”时帆当机立断。府中谁人不知王妃医术超群,且王爷此番异状,恐怕与那圣灵山中的奇遇脱不了干系。
“不用!”慕珩猛地抬头,眼神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,但语气却异常强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嘶哑,“我能承受……出去!”他不想在她不愿的情况下,用这般狼狈的姿态去求她。那比毒发更让他难以忍受。
时帆看着他强撑的模样,眉头紧锁成川字,心中焦急万分,却又不敢违抗军令,只得咬牙退出了书房,轻轻带上门。但他并未远离,而是守在了院门口,心中天人交战。
恰在此时,一道窈窕的身影提着灯笼,正从沧澜院外经过,是蓝鸢的贴身侍女红袖,看样子是正要回潇湘苑。
时帆眼睛一亮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上前,压低声音,语气急促却尽量保持礼貌:“红袖姑娘!王爷……王爷身体突发不适,看着甚是凶险!烦请……烦请务必转告王妃知晓!时帆在此谢过!”他抱拳一礼,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。
红袖见他神色凝重,不似作伪,心中也是一惊,连忙福身回礼:“时将军放心,奴婢这就去禀报王妃。”
潇湘苑内,蓝鸢正准备歇下,听到红袖的回报,她握着梳篦的手猛地一紧。
“突发不适?甚是凶险?”她喃喃重复,心头猛地一跳,一个念头瞬间闪过——难道是……阴阳昙花那玄色花的汁液毒性发作了?
算算日子,确实就在这几日!
他竟一直忍着没说?!
再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与矜持,蓝鸢立刻起身,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好,只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,便急匆匆地朝着沧澜院赶去,脚步快得让红袖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,蓝鸢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。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脏骤缩——慕珩倒在地上,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蜷缩、微微颤抖,俊美的面容扭曲,冷汗淋漓,唇色发白,那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如同受伤的困兽。
“慕珩!”她惊呼一声,所有杂念瞬间抛诸脑后,只剩下满心的疼惜与焦急。她快步冲过去,蹲下身,试图将他扶起,“你怎么不告诉我?!毒发了为何要硬撑?!”
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靠近,慕珩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瞬,看清是她,眼底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便被那毒素引燃的、无法控制的依赖与渴望淹没。玄花之毒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饮下白花汁液的她,那是他唯一的解药。
“潇淇……”他声音嘶哑脆弱,带着前所未有的委屈,手臂无力却固执地环上她的腰,将滚烫的脸颊埋入她微凉的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清冽的、能安抚他所有痛楚的气息,“我难受……好难受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抬起头,眼神迷离而炽热,凭着本能,寻到那近在咫尺的、柔软的唇瓣,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,深深地吻了上去。
这个吻,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。带着毒发的灼热,带着濒临失控的疯狂,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与渴求。蓝鸢被他紧紧禁锢在怀中,最初的惊愕过后,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唇齿间传递出的痛苦与无助,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池春水。
她闭上眼,没有推开他,反而伸出手,轻轻回抱住他,生涩却坚定地回应着这个交织着痛苦与情愫的吻。或许,打破那层尴尬的坚冰,需要的,正是这样一个无法预料的契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