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一丝微光透过山洞缝隙洒入。蓝灼在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中苏醒,那热量源自她的胸口。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去,摸到的并非伤口,而是一块温润小巧、形似凤凰尾羽的黄色玉佩,正贴合在她心口的位置,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意。
她这一动,惊醒了始终抱着她、不敢深睡的慕清。
“灼姐姐!你醒了?”慕清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惊喜,她连忙查看蓝灼的状况,目光也落在那块奇特的玉佩上,“你感觉怎么样?还疼吗?昨天……就是它!那张突然飞来保护我们的金色大弓,打退怨灵之后,就化作一道光,变成这个样子飞进你怀里了……”
蓝灼尝试挪动身体,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:“呃……”
慕清赶紧用力扶住她,不让她摔倒。
蓝灼靠在慕清身上,缓了口气,指尖摩挲着那枚暖玉,苍白的脸上竟扯出一抹带着痞气的笑:“没事……死不了。没想到,这趟险境还白捡了个厉害的兵器……呵,看来这趟赤霄山,来得还挺值。”
慕清看着她满身的伤和血迹,眼圈又红了:“灼姐姐你都伤成这样了,还有心情开玩笑?我都快被吓死了……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?”
蓝灼侧头,看着身边这个虽然吓得够呛,却在昨夜没有抛弃自己、反而拼命照顾自己的少女,心中微微一动。她沉默片刻,忽然开口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:“你救了我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我未来很可能……会成为你的情敌。你昨夜那般费力救我,就不后悔吗?”
慕清闻言,急忙摇头解释,语气真诚而急切:“灼姐姐,你误会了!我……我根本就不喜欢万俟太子!来西陵联姻,非我所愿,只是身为皇室公主,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选择……”她看着蓝灼,眼神清澈,“昨日姐姐不顾自身安危,救清儿于危难之中,这份恩情,清儿铭记于心,永世不忘。怎会因虚无缥缈的‘情敌’之说,就将救命恩人视作仇敌?”她顿了顿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声音虽轻却坚定,“若……若灼姐姐不嫌弃,日后……清儿愿意居于侧妃之位,定当日日恭敬,侍奉姐姐左右……”
“呵……不必。”蓝灼打断她,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洒脱,“我蓝灼行事,向来不喜后宫争宠那一套。只要……”她本想说“只要你不加害万俟澈”,但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毕竟,眼前之人是上官皇后的女儿,交浅言深,人心难测。
慕清却仿佛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,抢着表态,目光恳切:“灼姐姐,清儿不会与你争,更不会与你抢!我……我也绝不会加害任何人!清儿可以发誓!”
蓝灼怔怔地看着她。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,在昨夜那般绝境中,没有选择独自逃生,或是趁她昏迷做些什么,反而用她那微薄的力量,艰难地照顾了她一整夜。这份善意,不像作假。可是……她是上官韵阮的女儿。理智告诉蓝灼,不应轻易交付信任。她心中复杂难言,最终选择了沉默,没有回应慕清的誓言。
然而,经过这一夜的生死相依,在慕清心中,蓝灼的形象已彻底不同。以往只是听闻她的赫赫战功与火凤威名,心生遥远的崇拜。而昨夜,她切身体会到了蓝灼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担当,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的勇敢,以及身负重伤却依旧安抚她的镇定。这份鲜活的、充满力量的性情,是久居深宫、循规蹈矩的慕清无比向往却又无法企及的。从此,蓝灼在她心中,不再只是一个名号,而是如同夜空中最皎洁明亮的月光,成为了无人可以替代、占据特殊地位的存在。
蓝灼甩开纷乱的思绪,强撑着精神分析现状:“我们应该还在那诡异的迷雾结界里。万俟澈他们若是能进来,昨夜就该找到了。看来,只能靠我们自己找出路了。”她看向慕清,“扶我起来,我们试着走走看。”
“嗯!”慕清用力点头,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蓝灼。
两人相互扶持,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粉金色迷雾中艰难前行,不知摸索了多久,始终找不到边界。就在她们几乎要绝望时,蓝灼胸口的凤凰羽毛玉佩忽然微微发热,并散发出一阵柔和而持续的黄色光晕,光芒指向某个特定方向。
“跟着它走!”蓝灼精神一振。
她们循着玉佩的指引,跌跌撞撞地前行,周围的迷雾似乎渐渐变得稀薄。终于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——她们竟然回到了昨日观赏夕阳的那片高地!而直到此刻,她们才清晰地看到,在这高地中央,巍然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古老梧桐树。
这棵梧桐树与寻常梧桐截然不同,树干粗壮得需十人合抱,树皮呈现一种暗金色,上面布满了玄奥扭曲的天然纹路,仿佛记载着无尽的岁月。它的枝叶并非翠绿,而是一种深邃的、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,在稀薄的天光下静静舒展,散发着古老而苍茫的气息。树冠遮天蔽日,投下大片阴影,站在树下,能感受到一种源自洪荒的宁静与威压。
就在这时,远处隐约传来了万俟澈焦急万分的呼喊声,由远及近:“灼儿!蓝灼——!你在哪里?回答我!灼儿——!”
慕清听到声音,激动得几乎哭出来,用尽力气高声回应:“万俟太子!我们在这里!在梧桐树这里!”
不一会儿,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,万俟澈带着一队侍卫冲破稀薄的雾气,出现在了她们视线中。当他看到蓝灼浑身血迹斑斑,半个身子都倚在慕清身上,脸色苍白如纸时,瞳孔骤缩,所有的冷静自持瞬间崩塌!
他如同旋风般冲上前,一把从慕清手中接过蓝灼,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声音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:“灼儿!你怎么了?怎么会伤成这样?!是谁伤的你?!”他猛地转头,目光如利刃般射向一旁同样狼狈、衣裙破损(因撕下给蓝灼包扎)的慕清,眼中充满了怀疑与戾气。
“是你?!”万俟澈的声音冰冷刺骨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,“是你引诱灼儿进入那片迷雾的,对不对?你却几乎毫发无伤!”他猛地出手,快如闪电般掐住了慕清纤细的脖颈,五指收紧,语气森然,“本宫告诉你,本宫可不是灼儿,不会被你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蒙蔽!说!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
“呃……放……放开……”慕清被他掐得呼吸困难,脸颊瞬间涨红,双手无力地拍打着他的手臂。
蓝灼见状,强提一口气,急忙抓住万俟澈的手臂,虚弱却急切地阻止:“万俟澈!住手!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!是慕清……是她救了我!昨夜若不是她拼死照顾,我根本撑不到现在!你快放开她!回去……回去我再跟你解释……我……我好累……”话未说完,或许是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势,加上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再次袭来,她眼前一黑,再次晕厥在万俟澈怀中。
万俟澈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瘫软,心中大骇,再也顾不上去质问慕清。他立刻打横抱起昏迷的蓝灼,对着侍卫厉声喝道:“快!备车!立刻回宫!传太医!”随即抱着蓝灼,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马车,将她小心安置好后,命令车夫快马加鞭赶回西陵皇宫。
慕清瘫坐在地,捂着脖颈剧烈地咳嗽着,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,心有余悸,低声喘息道:“这个太子……真是不好惹……咳咳……”她在侍卫的搀扶下,也随着大部队一同返回了西陵皇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