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日转瞬即逝,西陵皇家祭祖大典如期而至。
皇城宗庙区域,旌旗招展,仪仗森严。大典庄重而繁复:太常卿引太祝、斋郎立于东方,西向北上,献官立于庙门之外,东向北上。钟磬齐鸣,雅乐奏响,万俟羽身着十二章纹冕服,率宗室子弟、文武百官,依序行盥洗礼、奠帛礼、初献礼、亚献礼、终献礼。万俟澈作为太子,始终立于御阶之侧,神情肃穆,举止合仪,唯有偶尔掠过地宫方向的眸光,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。
蓝灼早已换上普通宫女的服饰,低眉顺眼地混在负责搬运祭品、香烛的宫人队伍中,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地宫入口附近的一处回廊阴影里。她屏息凝神,胸口的凤羽玉佩传来隐隐的温热,仿佛与地宫深处某种存在遥相呼应。
典礼临近尾声,赞礼官唱诵着最后的祝祷词。万俟澈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仪式最终环节,悄然脱身,迅速换上一身内侍服饰,借着廊柱与人群的掩护,潜行至地宫入口,与蓝灼汇合。两人对视一眼,无需多言,趁守卫交接换防、视线交错的一刹那,如同两道轻烟,闪入了那扇沉重而古老的石门之后。
地宫之内,景象豁然开朗,与外界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。穹顶高悬,镶嵌着夜明珠,散发出柔和而清冷的光辉,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。四壁并非冰冷的石墙,而是绘满了色彩绚丽的古老壁画,描绘着西陵先祖与神灵沟通、征战四方的场景。地面以金砖铺就,光可鉴人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正中央,镌刻着一个巨大的玄鸟图腾,翎羽张扬,眼神锐利,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。而与之相对的,竟然是一个同样规模、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,火焰般的纹路流转着暗红的光泽。
“这里……怎会有凤凰图腾?”蓝灼低语,心中惊疑不定。
万俟澈亦感诧异,目光扫视,很快发现侧面有一扇不易察觉的暗门。他示意蓝灼,两人谨慎推开,里面是一间不大的暗室。室内陈设简单,仅有一张书案,一把椅子,以及一个卷轴架。书案上摊开着几卷书册,墙上则挂满了画卷。
蓝灼拿起一卷书册,翻开,里面是工整而略带凌厉的笔迹,记录着零散的片段:
“昭云喜南国茉莉,命暖房四季培育。”
“今日狩猎,昭云箭无虚发,风采更胜男儿。”
“《焚天契》……终究是心头大石……”
“澈儿今日会唤‘父王’了,吾心甚慰,昭云你如今过得可好?。”
她又看向墙上的画卷,画中女子眉目如画,气质清雅绝伦,身着南国特色的飘逸服饰,或抚琴,或赏花,或凝望远方,每一笔都蕴含着作画人深沉的情感。
“真是个美人,”蓝灼轻叹,指尖拂过画上女子的容颜,“这服饰,是南国的。画的是昭云娘娘?”
万俟澈拿起另一卷画轴展开,上面是蓝昭云怀抱婴孩的温馨画面。他看着那与自己右眼瞳色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眼眸,以及那温柔的笑意,喉头微哽:“嗯,是我阿娘。这种字体……是父王的笔迹。是父王在此处作画、记录与阿娘的过往?”
震惊与复杂的情绪在两人心中翻涌。若西陵王如此深情,当年又为何那般绝情?这地宫,这暗室,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?
就在他们沉浸于这意外发现时,暗室门外骤然传来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!
“小心!”万俟澈反应极快,一把将蓝灼拉至身后,同时侧身避开射来的淬毒弩箭。
数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涌入暗室,刀光剑影瞬间将原本静谧的空间撕裂。他们出手狠辣,招招致命,显然是要将二人置于死地。
万俟澈虽未用金鞭,但徒手搏击与短刃功夫亦是不凡,身形如游龙,在刀光中穿梭,每一次格挡与反击都精准狠厉。蓝灼更是毫不迟疑,胸口的羽凤玉佩虽未完全显形,但她指尖已凝出灼热的火灵之力,挥手间便是一道烈焰屏障,逼退近身的刺客,偶尔弓弦虚引,便有无形气箭破空,击中黑衣人手腕、膝窝,令其兵器脱手,行动受阻。
打斗声惊动了在地宫外策应的万俟婉婉。她心中焦急,顾不得原定计划,立刻闪身进入地宫。循声赶到暗室,正见兄长与蓝灼被多名黑衣人围攻,虽未落下风,但情况危急。她眸光一冷,袖中滑出数根银针,悄无声息地射向黑衣人的要害穴位,加入战团。
有了婉婉的加入,战局瞬间扭转。三人配合默契,很快便将黑衣人尽数制服,或点穴,或击晕,倒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万俟澈与蓝灼交换了一个眼神,故意卖了个破绽,示敌以弱,假装被剩余几名黑衣人“压制”。
就在这时,一阵得意而扭曲的笑声从地宫入口处传来。上官宁身着华服,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,缓缓步入,看着眼前“受制”的三人,脸上尽是畅快与怨毒。
“哈哈~万俟羽!你的好儿子,好女儿,如今也在本宫手里了……”她走到那幅玄鸟图腾前,抚摸着冰凉的纹路,语气充满了讥讽,“怎么样?看到了吗?你们的好父亲,还在这里思念你们那个贱人母亲呢!装得如此深情!”
她猛地转身,目光如毒蛇般盯住万俟澈:“你们想知道他们是怎么‘相爱’的吗?哈哈哈……是本宫策划的!是万俟羽让本宫帮助他偶遇蓝昭云的!为了骗她手上的《焚天契》可笑吗?”
她越说越激动,面容因愤恨而扭曲:“可是到头来,他却跑来跟本宫说,他爱上了她?!他还妄想在拿到《焚天契》之后就放过她?!可笑!蓝昭云是何等聪慧人物!怎么可能乖乖交出!
当时,若不是本宫用还在襁褓中的婉婉逼迫她,她怎么可能会交出来?!万俟羽这个懦夫!什么事都做不成!只会败坏本宫的好事!本宫对他一再忍让!他却一再伤害本宫!对外竟然还说是本宫设计陷害蓝昭云?本宫出生就是贵女,根本看不上这下三滥的手段!要不是本宫年少无知,看上了他万俟羽,哼!他会有今日?!”
“毒妇!”万俟澈怒斥,即使被“压制”,气势亦不减分毫,“纵使父王对你有万般不对,你也不该祸及我母亲!”
“哼!要是没有她,本宫就是王后!本宫就是万俟羽最爱的女人!都是因为她!因为她!”上官宁状若疯癫。
蓝灼冷冷开口,一语戳破她的自欺欺人:“你自己心里清楚,有没有昭云娘娘,西陵王都不会真心喜欢你。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。”
“闭嘴!”上官宁被戳到痛处,厉声尖叫,“今日我要你们全部在这里闭嘴!!!来人,杀了他们!”
万俟澈冷笑:“我可是太子,你杀了我,你也别想好活!”
“哼!你的替身,本宫可是养了好几个呢!”上官宁有恃无恐,挥手厉喝,“杀——!”
然而,她话音未落,异变陡生!
就在她滔滔不绝揭露往事时,蓝灼早已暗中积蓄力量。此刻,她周身骤然爆发出灼热的金红色光芒,如同凤凰展翼,瞬间震开了“压制”她的黑衣人,素手一挥,烈焰如鞭,抽向周围敌人。
万俟澈几乎同时发力,一直被暗中扣在手中的金鞭如灵蛇出洞,带着破空之声,狠狠扫向身旁的黑衣人,瞬间打倒数人。
“哼!就凭他们?”万俟澈持鞭而立,异色双瞳寒光凛冽,与蓝灼并肩,气势惊人。
上官宁脸色剧变:“你们竟然假降?!来人!上!杀了他们!我重重有赏!”
剩余的黑衣人一拥而上,但失了先机,又面对实力远超预估的对手,尤其是蓝灼那霸道的火灵之力,让他们难以近身。万俟澈的金鞭舞得密不透风,万俟婉婉的银针与软剑更是神出鬼没。
不过片刻,黑衣人已尽数倒地,非死即伤。
地宫大殿内,只剩下孤身一人的上官宁,面对着步步逼近的三人,她脸上的疯狂终于被一丝惊恐取代。